黄慎九章（组诗）
     -------怀瘿瓢山人


蛟湖草堂
 
家住翠华麓之下。离北山不远
离我的陋室也不远
江南好，杜鹃又啼蛟湖水
饥鹤还在啄晴雪，来个野僧
供佛手。夜息，你还在听蛙？
骤雨又到草堂。不再问五湖美
在深山里著书画画，做樵夫和渔父
碧空下飞野鸟。斜阳照高槐
酒壶的酒没了，叫僮子去山间买
醉了就卧满庭月，也不去关柴门
犹记乌石山的风吹走你的斗笠
对峙的九仙峰也给你作揖
岩壁上的苍藤挂了千年
摘下带回草堂挂。不再买舟
去扬州，归来锄月种菜蔬
2017.6.2
 
 
买舟归里
 
木兰船泊在岸边。你有多久
没回故乡？行囊肩上担
扬州城下起了雪。艄公在喊：
客官，快上船喽
江中云烟起，帆寒破江行
在他乡，做弹铗客有什么好
你问向东涌流的江水
茫茫，和去年有什么不同？
还是回家抓几只河鱼
换点酒钱。醉了，就在
芦花被里睡一整天
若画兴起，就画画烟江钓叟
画画麻姑、菊蟹、芦鸭和雪梅
2017.6.2
 
 
十年前记卖花声
 
去茶坊饮茶否？秋色正浓
你指了指楼外的雁来红
钓徒横卧烟波。也思
故人，夜雨忆三吴
 
砧捣一声，霜听见
便落了下来。秦淮河的水
日夜奔涌，不知要流向哪？
 
他们寻欢在燕子楼。而你作画
夕阳落在石城门外，繁华
也都成空，交给丝竹和管弦
 
处处春山鹧鸪叫。大江东去
成天堑，天堑还未变通途
江南的春色又跃到纸上
十年前的卖花声还响在耳旁
2017.6.2
  

静慧禅院
 
其实我也想去禅院
去访一身伽蓝的吴居士
去看静慧古山房
法台荒，栋宇凉
还有一只昏鸦栖在老树上
禅房的花木格外幽
蝴蝶兰开了几朵，你也
不去数。你在禅院
听到来自城郭的
鱼鼓声，有些沉沉
磬声隐隐，就要过横塘
你说高悬的塔影
层岩和夕晖。你还说
摇碧汉的清波
2017.6.3
 
 
舟 中
 
你在舟上枕着浪花
听着江树动了秋声
 
从南州到吴城望湖亭
要行一整天。已是暮晚
水落，看得见沙纹
游鱼自在游，不见钓叟
 
岸上有酒家。你想喝酒了
那就停桡呼买酒
逍遥江中行。苍冥处的
庐峰露出一点青
 
新月一声笛就喊了出来
唱晚的渔舟就泊在岸边
2017.6.3
 
 
山 中
 
古刹万松围。你和巫公甫
过五峰去中峰禅院
白鸥衔着暮色归，还没
飞入你的画中。晚花飘不定
乳燕出巢，学着斜飞
骑牛的是邻家牧童
吹着横笛。山中无事非
游长安归来的官亮工
索绹理草堂。他窗下的棚豆
长出新绿，瓶中的花
恰好落在砚台中
去武昌三年的李子明
还没有归乡。夜月照溪山
能否帮忙找到他的住所
荒村秋色。听得见
落叶间的寒声
2017.6.3
 
 
送汪松萝归湖上
 
来者都是客。酒是扬州
老酒，再满上一杯
连同我们多年的友情
一同饮下。我独爱你的真
天色晴和湖上扁舟行
六桥烟柳。水浸云吞
芳草随天碧，这是
我刚写的一句诗
岸边的闲花又新开了几朵
江都多尘嚣，我也是客
也在昏沉度日。画笔
也有些时日没画了
像你一样拂去远尘多好
就在湖上，守着白鹭、青草
和归船。守着一湖
静静的水多好
2017.6.3
 
 
相对无言但煮茶
 
梅花岭。白鸟是衔着夕光飞来的
梅萼静无言，听谯楼晓角。也听夜猿
 
飞泉岩绝壁上飞泉。珠落玉碎
穿云去摘岕茶，石上可见开出桃花？
 
百花洲的亭子，就在水中央
竹深六月凉。风也辩不清是哪朵花香
 
苦竹青青朝斗岩。还看见烟萝
石壁上悬藤，剩留题。是谁刻下的字？
 
霹雳岩仙人丹灶空了
已有千年。腾云驾雾那人做了神仙
 
一筇一笠一瘿瓢。一石一松一野鹤
我们去南山吧，相对无言但煮茶
2017.6.4
 
 
春灯补读未完书
 
一声黄叶飘落寺门
已是深秋。松棚和灯影
还是会回忆，小东门外
曲江边，江都不夜天
孤狐老守在山丘
瘿瓢复何求？闲时看看
鹧鸪拍拍下江烟
竹鸡是抓不住了，任它
在菜地里飞。骑驴踏雪
带一壶酒去看梅花
疑是旧梦，冷香江南
昨夜亭前那场雨好大
晨起，拿一把竹帚
就去扫落花。酒还是
要喝的，瓦罐床头夜滴红
在深竹坞居。春灯补读未完书
2017.6.4


（注：黄慎（1687--1768年），号瘿瓢山人，别号东海布衣，宁化城关人。扬州八怪之一，诗书画三绝，著有《蛟湖诗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