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夏书


春天已经接近尾声
一些花败了，另一些花接着开放
在通往夏天的路上，一些果实
成熟，一些果实刚刚脱离花衣
还有一些果实，被越来越剧烈的雨水
打落到地上。雷电在空中
像一把高悬的利剑
许多人的命运，不由自己
也不由上帝掌握
如同这些植物
只等待时间的选择


           

小满


这是在江南，每一条小河
一夜之间变得丰满
那些开败了的花，又在小满的蓝布衣上复活


天气好的时候，收油菜籽的小满
喜欢把细碎的阳光也收进她的箩筐
她钟爱的黄金的香味
也是我钟爱的香味


摘下嫩绿的桑叶，养白白的蚕
在我打盹的瞬间，白白的小满
就把一片月光洗净
挂在了屋檐下


这些都是浪漫主义的小满
在书信里让我浮现的想象
只是，现在的小满，已是现实主义者
她不再写信，我也只听见窗外的大雨，一直在下


         

初夏的风


站在六楼的窗前
我看不见初夏的风
它们低于树梢
蛰伏在树叶下面和草尖上


我只看见相邻的树叶
轻轻地相互触碰
看见高处的露珠
滑落到低处的树叶上
连同初夏的阳光
连同雏鸟的羽毛


过不了多久，我相信
这些雏鸟会高过树梢
它们会飞得比风筝高
甚至高过云朵
但初夏的风
依然低于羽毛


一定是这样的，所有的生命
都会比风长得更高
最高的，会升入天庭
成为太阳、月亮或星星


        

与夏天的一次谈心


这个时候不该有这么多田野
裸露在白云下，也不该有这么多雨水
被盛在酒杯里。我已经看见了
比冬天还干净的秋天
躲在落花下哭泣


“不！孩子，欺骗你的，不只是眼睛”
“看看你的手上，掌纹如同刀痕”


是啊，被月光洗过的石头
光滑的表面常常让爱情站立不稳
生命的走向，难以确定
打破花香的秩序
一定不是风


“是谁抓着人类的头发，想要升到天空？”
“回望身后，春天的灯盏已一一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