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
浅尝纳兰明媚数阕新诗
纳兰明媚与我有一面之缘,而与她的诗词却有数面之缘。我虽仅一次在深圳与纳兰明媚共进晚餐,但在网络上已经算是老朋友了。为人贵直,她给我的感觉便是如此。但读她的诗文,却又应了“诗寓贵曲”,这个十分可贵的诗格。这位侨居澳洲墨尔本的华裔文人,在文学上是多面手,善于自如地跨越各种文体和领域,新诗、旧体诗词、散文、小说、歌词、曲等,都是高手,不得不令人刮目相看。近读了她的几首诗作,深受启迪,现谨以自己的微薄感受,粗浅道来。
我认为,纳兰明媚的以下几首诗作,有如下三个佳处。
(一)以小见大,蕴意寓象。
诗,是着重形象思維的一种文体,忌形象匱乏,概念直行,缺少含蓄。刘勰在《文心雕龙。隐秀》中指出:「深文隐蔚,馀味曲包。」这里好詩文必具备的条件,说得在理。
納兰明媚在《端午》一诗中是这样表述的:「从暗处伸来的手/拽着发黃的叶角/撕着,扯着/还有一团团解不开的红绳/手脚被越捆越紧/直至撕裂/甜得发苦的糖是你们的记忆/以及熬过难忘的火的淬炼⋯⋯」诗人通过解开粽子的过程,通过意象把画面引回到过去的中国,带回到自己或家人亲身经历过的年代,娓娓地告诉人们往事並不如烟,“发黄”的记忆深处的溪流随着诗句悠悠浮动,每一个字,每一个词,每一句诗,其寓意都尽在不言中,只可意会。如“暗处”的手,“拽”,“手脚”被“捆”,心身被“撕裂”,“火的淬炼”等等。「红绳」的「红」字很醒目。把记忆比喻为「甜得发苦的糖」,也很高妙。如果你能细细体会,你会觉得她的诗写来真是蕴有深意,又很形象,又生动,笔力雄浑酣畅。
(二)情浓字工,摇人心旌。
诗是浓情物,无情乏情的诗,是诗国里的废墟。纳兰明媚的诗,真正做到了情浓字工,心物交融,物我为一。读之,顾盼生姿,心旌摇曳。她的诗,以心和我为主,把物作为客观存在,用以烘托“我”之心之情,使其更深更浓,臻入化境。金圣叹在《水浒传》序中说:“心之所不至,手亦不至焉。文章之化境。”这里所说的化境,是指诗文写来,不见心迹手痕,即全无凿劈痕迹。纳兰明媚在《为你》一诗中写道:“摇碎这一地的百合花/嘴嚼这篮子的三色堇/用失眠细数记忆着的时光的红豆/再用掉落的一根根烦恼丝串起/独立无数个寒秋只为等你”。这里头,写到百合花、三色堇,但以“摇碎”、“嘴嚼”的动作融合在一起,从而渗入心,融入情。尤其是红豆,是“用失眠细数记忆的时光”之物,更是浓彩重墨写之。这里调动了摇碎、嘴嚼、失眠、细数记忆着时光、拾起掉落的烦恼丝、串起,就是要把一些客观物象,通过动作以烘托情。使“只为等你”,成为真情以致。这样,无疑把诗作推上了诗苑高峰。
(三)继往开来,古为今用。
旧体诗词与现代新诗,不应是对立的营垒,而应该是一脉相承的。旧体诗词的某些长处,可用于新诗,让新诗从旧体诗词身上,吸收膏腴精华,以给新诗的写作,注入更广泛的活力。很明显,纳兰明媚在这方面,已经有所创造,有所建树。
她在《流月》、《中秋何必走》、《月影随移》等诗中,押上较宽的平仄混韵,琅琅上口,大有古诗词的韵味,又贴近歌词。纳兰明媚的这种独创诗体,在当下诗坛上,已是形成了她个人特有的风格,饶有特色,玲珑优美,别树一帜。
她在《流月》一诗中写道:「月圆人稀,菱鏡只影/偏那长久馀情」。看似词作,实为新诗。诗人是把填词手法揉入了新诗写作中。她在《中秋何必走》一诗写道:「想你的日子/满杯是月儿的酒/用泪磨成的墨/曾胡闹出许多永久/你疼愛的责备/瓣瓣是含蕾的前奏/你期待花,我期待果/彼此混淆了多少时候⋯⋯」这可谓是填词式的新诗,言近旨远,上口成诵,稍阅即懂,意旋景致,美不胜收。
纳兰明媚也是一位多产作家,她所写的诗,可谓铺天蓋地,而且质量甚高,诗妙言佳句处处可见,亟待喜欢她文字的读者们亲自去挖掘。读诗也是一个再创作的过程。我读得不多,写出几点淺陋看法,仅意在拋砖引玉,还望有识之士多多指正。
我对纳兰明媚这几首诗的印象,就如我为此而题的一首七絕:
韵妙音柔喻意翔,词心言境邃深泱。
诗中遍有浓情在,古树新花美墨凰。
杨永可丙申端午前夕于深圳
【附纳兰明媚原作】
《为你》
作者:纳兰明媚
摇碎这一地的百合花
嘴嚼这一篮子的三色堇
用失眠细数记忆着时光的红豆
再用掉落的一根根的烦恼丝串起
独立无数个寒秋 只为等你
《流月》
月圆人稀,菱镜只影
编哪长久馀情
镜月否与忆旧恒形
钗钏荡去古今怡宁
风流,影流,音流
淡月,缺月,遥月
诉是楼兰古域
千年印迹遗声
瀚海广漠海东青
俄蒙古族通斯明
遥遥碧海,冥冥阳澄
代以延续,子以延姓
浩瀚天宇銘宸星
循环月缺盈
怎失记、数祖阗名
《中秋何必走》
想你的日子
满杯是月儿的酒
用泪磨成的墨
曾胡闹出许多永久
你疼爱的责备
瓣瓣是合蕾的前奏
你期待花,我期待果
彼此混淆了多少时候
你给我的肩膀
不知道给谁强行弄了走
这可怜的空缺
从此便一无所有
我是如此悲哀,你,有否内疚
你还在聆听我的哭泣?
你还在思念我的温柔?
你这一转身,走得太无由
请别把许诺扔下
我还在等你,直到白头
(2016.9.16纳兰明媚写于墨尔本)
《月影随移》
迷醉了月影
幻成花,梦里痴迷
紫薇吗?还是茉莉?
只因你美,我便挂枝
酿果的心,总还一次次
欣悦着月影
读成花,馨雅瓣熠
杜鹃吗?还是秋菊?
只因浓情,我便哭泣
欢喜的泪,是江南春雨
疑问着月影
落如花,逝水桃溪
真花吗?还是花季
只因光阴,我便回忆
擦肩的我,曾多次迷失
变幻的月影
魔幻着人世
有缘人该珍惜
莫等槁发霜鬓
才对上帝说:“我愿意”
(2016.9.16.纳兰明媚写于澳洲墨尔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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