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
有一只猫 特别淘气
它总是抓伤主人的身体

主人有了孩子
猫围着转个不停 拿身子去蹭她
一不小心划下了三道伤痕
孩子哭个不停

女主人说
猫眼里有妖气 咱们不能再留它了
男主人把它送给村西头的张大妈
夜里猫把绳子咬断 偷了两个鸡蛋后又大摇大摆地回来了

女主人当着张大妈的面拿着扫帚狠狠地抽了它一顿
猫没有跑 也没有叫 只是张着两只眼睛看着她 一眨都没眨
男主人把它送给了南边深山里的看山大爷

看山大爷眼聋耳花
从早到晚有一句没一句地喊着：花——儿——啊——花儿——
猫喜欢坐在大爷的怀里 闻着他身上的汗烟味眯个盹
大爷抚摸着它黑绒绒的毛 手虽粗糙 但每一下都很温柔
猫总是会梦见 女主人的眼睛 大如铜铃

村里的月光是美的
而山里的月光是被酒泡过的
是的 猫偶尔跳到桌子上吧唧几口香喷喷的老酒
大爷拿筷子敲它的脑袋：花——儿——啊——花儿——
猫站起身子 用两只前爪扒拉着筷子 咣 碗被打碎
猫蹲在桌子上 没有跑 也没有叫 女主人的眼睛 大如铜铃
大爷说：花——儿——啊——花儿——咱再喝——
喝醉酒后 大爷总是摇晃着身子到山顶上的一座坟前坐个半天
一路上大爷不住地在唱：妹妹那个俊来妹妹那个气人的呼呼傻——山花那个香啊山花那个迷人的娇哒哒——妹妹你不要和那山花比啊——山花见了你见了你就怕怕就怕怕哎——
坟前有一大片野菊花 盛开的时候会长满这片土地上所有活物的眼耳鼻舌身意
离坟不远的峭壁边上有一棵百年的老榆树 猫喜欢蹲在上面 口水吐在爪上 将额前的毛发向头顶梳起 然后俯视着整个山林、村庄和所有的庄稼
山顶的水潭里是满满的粮食酒 月亮每晚都捧啊捧 轻柔地撒向整个山林
一整个晚上 山林里的一切都是醉醺醺的
猫醉醺醺地转过身子 呆呆地看着醉醺醺的大爷
大爷用手拍着醉醺醺的坟：花——儿——啊——花儿——

大爷死了 对 是真的死了
新晒的烟叶还没来得及收 就死了
男主人趴在山顶的新坟前 哭天抢地：爹——哇——

猫从此成了山林的猫
猫眼里的月光越来越浓重 最后浓成一片大雾 大雾里只能看得清女主人的眼睛 大如铜铃
猫决定去刺杀女主人

山神有规定 归附山林的万物一年只能进村一次 月到中天而出 月落之前回山
猫蹲在窗台上 它的眼睛是红色的 它张开利爪刚要扑下去
主人的小女儿爬起身子对着它微笑

第二年 猫去的时候女主人正坐在床上给第二个孩子喂奶

第三年 猫想这次一定要杀死她
猫刚进院子 就看见一只花色的小猫在围着磨台转啊转 转累了就蹲在台子上看月亮
月光打在它的脸上 很好看
猫偷了一晚上的鸡蛋 送给了好看的小花猫

猫以后每年都去刺杀女主人
每年都会将自己修炼一年的妖气分给花猫一半

直到男女主人都去世
猫带着花猫住到了山顶的老榆树上
守着山林 守着成片的野菊花 守着两座厚重的老坟

猫眼里有妖气
它决定再也不进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