饥饿的地铁(组诗)

作者: 2017年05月29日19:39 浏览:180 收藏 觉得不错,我要 赞赏

○一点准备都没有

这一天猛虎爬上屋顶
向这个城市叫春
道路安慰被切割的天空
饥饿的地铁在驱赶世界
红灯,使猫通过政治初谙人性
是谁改变了这个世道

金鱼自顾自一直在听唱片
方块形的海洋,假水草的情欲
还有藏身于语言的蛀虫
随着快递公司爆仓、停摆
又怎么将你的忧郁邮寄到梦的遗址

媚骨积压太多了
发霉的身体却开满蔷薇
是谁将虎啸的插头
插入人造的地下子宫
荒诞的时代还有什么不被喜剧

这一天我揭开瓦片
看见我正在被告席上
接受语法的审判——
我不服披着虎皮的诗歌
将我的病句送到社会底层
不,绝不呻吟,灵魂它有利爪
要给这个时代一道抓痕
书写的时刻:该出血就出血

2017.02.19


○不能保释的光,这是

这是一节长长的车厢
在黑暗的枝头摇晃
下雨了也与我无关,我在被隔离
闪电在这里没有出路
我就是短促的闪电
忙碌的发动机像风吹乱叶
我像一只昆虫被一张网怜爱
挤在这一节我可是
有着根一般的冲动——
我唯一干净的阴影
已在半路上跟丢了,我的闪电
停步了。再没有出口及时为我流泪
就像再没有入口触及疼痛
——在那里,没人等我
成为闪电,穿过身体:现在已经没有人
知道我曾经已是闪电
没有终点的终点站一次次解剖我
而我不会混淆,这是闪电本身
给予我的起跑线在这地铁上
成为判决,孤独不断放大
 
2017.5.7


○我宁愿最后一个出站

也许以后蛋糕从地下反切
地铁一条条暗中已将佛山
切得神经兮兮
楼盘是愈点愈高的蜡烛
满城颠倒的人生观,在倒看房价
重新标高自己的卑微
也许以后地铁是一张大网
重估自投罗网的
荒诞的城市,还有我这条受伤的鱼
    
广佛同城我在地铁看到
二万鱼头与我同一列车挺着
鳞峋的鱼骨安慰已然洞悉
我们身份的大时代。摇摇晃晃的车厢
我们有相同的交集:最终我们像
一块鳞片一块鳞片,缝补在这地铁上

轨交房楼群也像珊瑚礁一样穿过了
我们的狼狈,挤到地下
每一条干涸的伤痕都呼啸着
一条被透支的未来:包容不同的咸鱼
在这闷罐头,我被短暂地神作

2017.04.07


○请不要标签我地铁诗人

地铁车厢上到处是钉子
这属于身体的敲打乐
听起来有些悲怆,却高亢
命运是那么集中,相同

那是一把什么样的大锤
将一百万人一天内打入地下
又逐一拨出,在这钉子的交响乐
走音的黑暗与救赎同台
而我是闷声的一枚

诗歌从高处敲打我
比生存更重,将我孤零零钉在钉子之中
绝不弯曲是灵魂的愿望
但钉子和我,被打压是荣光
尖锐是我堕落唯一的词

出入于钉子要忍的黑洞
我的困惑是钉子的困惑
那么将我的孤独
暴力地打入汗臭的民间吧
在这同一方向的阵容
我以诗逆行——
将自己牢牢钉在历史的反方向

2017.02.21于广州一号线



○我已不能承担地铁的人类学



地铁是一节灌满人肉的
香肠

拥挤的人类
从地上灌到地下
与阎罗的小鬼抢道
每一个出站的人
都像刚从鬼门关逃离

而我总是
在列车固定的倒数第三个门上车
以便在下车之时最靠近电梯,逃生
姐姐,我也流氓,但不盲流
地下铁没有我的座位
我的命运就是站着
并最接近地气




打开神秘的黑暗
我给自已装上了荷马的
眼珠

换上了拿破仑的


我才敢推动着饥肠辘辘出门
我才敢心怀不轨
开出一列地铁
迎接教科书里的姐姐

然后我掏空了历史,我才敢
给我的祖国留下一厢情愿




在几条偷来的空间
我去面试,我身上永不及格的异乡
而绝无回程的句子啊——
只有在黑暗中和我私奔,我才敢
和诗歌返回大地
让光给我补课




这确凿的瞬间。我的命运就是地铁
可有谁看到了我的永堕不锈
淫荡的时代,你能不能为我误一次点?
并最挨近词的黄昏时分




我已习惯地下党
我已习惯土行孙的神来之蹩


○趁我还与人间较着劲

在这荒诞地铁车厢中
我突然恍惚这是在集中营
所有人都像政治犯,流亡的头颅
漂浮如群山之巅
我现在很是忧郁,转了二路公交到魁奇路
仿佛要在始发站才容得下我的须髭
趁庄严的思考还没发生
该进站的赶快进入角色
我也将很快失魂落魄
昏昏蜷缩成一团贴在车身上
礼拜三的腥荤,在祖庙站
进来一个少妇,如鸟投林
我微微拉开了一条眼缝
惊觉她肚子瞬间像气球
大成孕妇样,我连忙让座
却隐隐听见内里喊我父王
所有围墙都是用来崩塌的
不要用时代来伪装。我以为她是白流苏
她却长着陈数的面孔
这一直折磨着我的地铁
趁黑暗的宗教还没形成
我要拯救一只狸猫,趁太子还没有僧衣
下一站,数百年外的城
那条密道正在接通王宫
老眼昏花的月光
正在偷渡诗这个野种
而远处
一场大雪正悄悄给群山剃头
我却在这个早晨出门时忘带了钱包
国库因此原谅了这段
铁打的历史?

2015.12.10


○地下便条

车厢晃荡着
你幽灵般入侵我右边
这长条座位恍惚一行诗
你的来临仿佛删除了
那个匆忙出站的时代
一瞥之美我岂敢侧目造次
近在身边却远在世外
只有微小的惯性偶有触碰
你的发丝像一列蚂蚁延过来
我整个左肩像悬崖禁不住颤了一下
地铁并不负责这个
美丽的事故
在这四围的人类森林中
我们像受惊吓的小兽
车厢停了下来,你在芳村出了站
至于你的芳名只有诗神知道
这首诗并不负责传说

2015.12.08于广州一号线


○也是贝多芬

每天都经过火车东站
安排这么多人与我擦肩
匆匆是匆匆爆光了永恒的插曲
通过地铁歌喉的流亡者
在这个时代速朽
又在这地下亲近死亡瞬间不朽
茫然四顾,头颅的海洋浮出四千零八只手
仿佛人类蜈蚣挣扎于这十二节车厢中
下一站黄沙,进进出出的双簧管
如一锅煮沸的粥
定音鼓已经跟踪我十一个站
降E大调的车厢中
每个站着的都像绷紧的大提琴
而坐着的像令人心碎的小提琴,他们
印象主义的假寐有着C调小号的神经质
在这磨损身心和稀缺知音的疼痛时刻
涌进来的也许是协奏曲
而挤出站的就是咏叹调了
我却把快板的广州听成诙谐曲
麻木与呆板此刻是垂直的
但并不影响我与这世纪的忧郁症对峙
可以换乘六号线,我也不能中途退出
仿佛命运交响曲,我必须面对
我必须在这陌生的人群听到熟悉的告别
他们也许消失于花地湾
他们也许在坑口站匆促下车
到了西朗,我还没看够这一车厢的糟糕呢
纠集在这被拦下的我们共用的半个小时
我们共用的游魂的真相,这是否是一次恶作剧——
一转眼,集体就是个人的圈套
再下广佛线,尾声怎么转眼又变成序曲
上帝的处境,这一回与我的遭遇不相上下
而我的感性,则略占上风

2015.10.26于广州一号线


○让时间撕票

三条地铁
每天六次
绑架我
用两万一千三百人
大约绑我四小时零三分
三十三个站仿佛三十三个死结
下一站即将到达烈士陵园
还有三个站呢
出站后公交车恍惚是棺材
又送我三个站到达龙口西
随时可以死在路上
随时可以找出几个美女
假装可以
送我一程
假如可以
我愿随时死在路上



○一个屌丝的流水帐

我上下班共一百一十六个站
也就是说上班五十八个站
下班五十八个站
每个站以两分钟计算
已是二百三十二分钟
候公交车有时是五分钟
有时是八分钟
候地铁不会超过四分钟
上下班共转八趟得候八次车
如果哪一趟公交不走运
塞塞车又得耗我八到十分钟
早上出来到公交站得五分钟
地铁上下每次转乘二分钟
出了地铁又走到另一个公交站四分钟
再下公交又走八分钟才到办公室
手机计步器每天
雷打不动一万零二十八步
如果再加上加班八分钟
差点儿忘了加上上班八小时
再加上路上走神八分钟
阿门,你帮我算算我还有多少分钟
一分钟咬着一分钟,当这个流水帐把我追到
小学三年级上册语文的第八课
儿子说给我两分钟吧
再追到一再翻热的饭菜
太太说也给我两分钟吧
气喘喘追到奔跑吧兄弟
中国好声音抢着说给我两分钟吧
很快追到分行的悬崖边
诗神说给我两分钟吧
最后追到梦乡了
噩梦乞求:给我两分钟吧

2015.10.12于广佛线


○我在地下写诗

也许现在地下才是唯一出路
也许黑暗时代才是唯一光明
从B入口我冲进地铁站
魁奇站是启示而非说明
有病呻吟的我,在一路之上声名显赫
诗是今天唯一的救灾物资,运往尘世
……偶然间,我是胜了,我在地下写诗
每写一公里,地面就为我摇晃一次
出入站的人群像洪水猛兽一般
一寸寸吞噬着形而下的光
和形而上的黑暗
我听见铁在嚎叫。我的诗歌来自地下和铁
最低的低处,这食人的乐曲
不停地擦车窗的玻璃:风的重量
敲得我体內的音响有了微光,我的心就要变成飞蛾
心声就要变成火,古老的地下,新鲜的地铁
我被安排在这里,继续写诗
在地下,多么深的广州,我的诗
是我灵魂唯一的土特产,我的诗
是我身体唯一的纪念碑


○在地铁上我完成了一个人的大合唱

我是说广州1号线列车总长约140m
我是想说我与蟒蛇的巨腹有必然的宿仇
每天被它吃两次,朝未得道,夕也未可死
我在它肚里挣扎遍每列车的48个座椅
每个座椅最多可坐7人,我是站着的第8人
在AW1状态下可坐336人,我是站着的第337人
AW2状态下可载1860人,我是站着的第1861人
AW3状态下可塞2592人,我是倒下的第2593人
我还是甘愿在它钢铁的肚子里
来试验我柔软的诗心


○百年孤独化为铁的呐喊铁的尖叫

我骑上地头蛇
我使用一种叫做地铁的语言
百年孤独化为铁的呐喊铁的尖叫
千年寂寞最后一级铁轨已经穷尽
最后一站已经走完
一个词,沿着大动脉而上
到达脑海



○一切都在加速。语言在打洞

美与丑从未如此亲近。
在一个合适的时刻。诗神紧挨陌生人
一切都在加速。语言在打洞
尖锐的。铁词。紧咬着黑暗
地下轨像两排长长的牙床
饕餮着每天循环试测语速的
一首永不抵达的长诗
疲惫不堪的读者如同这车上的
乘客。来了又去。去了又来
但读懂我的也许只有车厢下
铁与铁撞击的无人一见的火花
……偶然间,我是胜了,梦在仓皇逃窜
千年前英雄系马的地方
百年前壮士中枪的地方
半个小时前推土机横行的地方
一切都改变了
和我在一起回忆吧:中国的地下,
大片的广州他们挖他们挖,和平年代的
地道战。那四只紧紧拥抱的鞋头
比两个活着的人还要强烈的活着


○其时,我必再挣扎于此地

挤在词的车厢上
一字如弃千年
一纸如遗世界

曾是拯救。作为黑暗的患者
必须服从地铁的治疗。
一首诗通宵达旦运送着流血的戒指。不朽的金属的句号。
一溜烟的一生。可同时,一句的一生
是时候了。


○我地下的诗歌孤独地,远离我的尖叫

多少日夜了,我思念那地下铁
我在满世界寻找着那密不透风的回声
她带着我的梦想哪里去了
我在关键时刻,我在地下写诗
铁的疾呼在震撼我耳膜
车厢上的座位。是一次人头的漫游
一条腿贴着一条腿
就仿佛在为虚无的下半身作伪证
就这样,东歪西倒的上半身获救了
把茫茫的漆黑掷给我
我在光明的渴望里接受彻底的黑暗
啊!原来最虚无的也是最孤独的
我于是把自己当作一个对手
我要跟自己的思想决斗
给她以速度,抽出我那灵魂之轨
给她以背叛和消磨
她带着我的诗歌哟
跑到哪里去了


○所有的乘客都是杜撰的,包括历史

难道是这车厢使一千张脸沉沦
伟大的战役要赢:地铁口是城市的喉咙
地铁是一根刺
我骑着一根刺深入这荒谬的黑社会
饥饿的站,所有的乘客都是杜撰的,包括历史
都是如此。李白挤进来
有人让座就变成瞎眼的荷马
摸索着刚坐下就变成但丁
说声谢谢的却是歌德的声音
他们是同一个诗神的
不同化身
他们同是九位缪斯之外的
第十位缪斯
摇晃!摇晃!世界摘下它的面具


○上班是嘴在吸我们匆促的身影,这个社会是嘴

来来来,像释放一群精神犯人
地铁是一根奇异的吸管
将地上的人群都吸入大地的腹中
上班是嘴在吸我们匆促的身影,这个社会是嘴
我们歇斯底里地像公狗和母狗的器官在拔河一般我们与命运拔河
我们在吸管里我们是本世纪最前卫的风景
我们忙着用自己的汗毛编织这人性深渊的花圈
在这暗黑中,我们像一根根憋了很久的火柴我们的火柴头是行为艺术



○我的爱如同地下线

中国诗歌,我是真的睡着了
未有天才之前,我已做腻了天才
历史中的什么位置我不去站排
时代中的什么角色我不去扮演
这动荡,就是最终要把我排斥掉
从我的左耳到我的右耳
要凿开一条自我怀疑的隧道,我的爱如同火车
要贯穿无边的脑海,只进入,但不通过
不带一点杂质塞死在隧道之中
我越来越感到挣扎的徒劳
和沉溺其中的快感
我要用额头上的石头孵久远的时间
我的每一个今天都是昨天的祭辰
悲剧喜剧悲剧喜剧悲剧我来了
于是你们砺笑,你们幸灾乐祸


○请继续,打击我很硬的命

请继续,打击我很硬的命
请用地铁暗黑的打击乐
我也会用我的诗
磨成锵铿命运的指南。拉长活着
与死亡像两条铁轨一般拉长
拉长迷惑拉长痛苦拉长悲伤它们的原创性
用我无法消费的血性。


○我要我的身体文字一样的黑

我带着我的伤,
我要我的身体文字一样的黑。
我要诗歌复燃我颠簸在地下车厢的心。
我黑暗的体内
一直惊动着心肝脾肾肺。
我知道,总有一天
一切将变得完整而完美
一如我和我的结合
双手平伸就是──绵延的左右双轨;
我那充满疯想法的头就是
轰轰轰开过来的火车头:忍不住想
我诞生了我……


○每天我和1100万乘客被打包在这里

这时候的大地被不断打开
深入全是黄金
是一万只出口在时间上人头攒动
广州压缩。每天我和1100万乘客被打包在这里
2014年12月25日,我在车厢中看到了我又在地铁上写诗
在1005台手机中间我是头号反动派。我不消耗流量看电影
我不消耗正能量去读冷血沸腾的假新闻。2014年
2月25日我是我的头号公敌:娱乐,我愧对于你
游戏,我也愧对于你。这一天乌克兰推举总统候选人,前总统遭通缉
这一天“雪龙”号完成首次环南极航行,对我来说
都比不过我决定掏出手机写诗的时刻重要
我就是有本事感动自己
多么的庸俗一幕
多么可调侃的我
只有你不能杜撰我的喜悦,慢不下来的一天


○一定是这个时代在闹肚子

地铁是打在这城市之腹的一鞭
又快又狠,暗抽出时间之伤。
一定是这个时代在闹肚子
每次,都囫囵吞吃了这么多人
又呕吐出这么多人,人不人进去
鬼不鬼出来。

地铁口就是,
我留给这个钟点的伤口。
我不会放过这个时代
任何一条留给我的伤痕
地铁猛抽这一鞭
让我一下就从佛山窜到广州
我是不会让疼痛迟到的。

就这样,地铁恢复了一行最黑暗的诗歌?
下一句是不是上一句的地下?铁的哲理
扯开轨的嗓门才气壮理直?上一世纪是不是下一世纪的地下?
铁的耸听帮我找到了词的尖叫
地下铁闹什么剧,来,对准镜头摩肩擦背
乳房的围困,我说美女们,你们这么集中出现不过是现实
我还这么老实发呆着不过是超现实


○这是更恶劣的中国人众生相系列之广州一号线站

我不是摄影家,我是目击者。
是的,我很擅长用一首诗给整个车厢
来个连环炮式的全景扫摄,
然后用骇人的意象把一张一张破碎的中国面孔拼在一起,
ぁ挤あ挤ぃ挤い挤ぅ挤う挤ぇ挤え挤ぉ挤お挤か挤が挤き挤ぎ挤く
ぐけげこごさざしじすずせぜそぞ挤挤挤
挤挤挤ただちぢっつつづてでとどなにぬね
のはばぱひび挤挤挤挤挤挤挤ぴふぶぷへべぺほぼ
ぽまみ挤挤挤挤むめもゃやゅ挤挤挤ゆょよらりる
れ挤挤挤ろゎわ挤挤挤ゐゑをん
而座位上的ノハバパヒビピピフブプヘヘベペホボ
也多是浓重的黑眼圈。ポ秃头,マ秃头。ム肩。ャ裸背。ヲ又是秃头。
ッ睡眠不足、シ忧伤、ジ迷茫、ス不快乐、ゼ心事重重。
一眼望去,全是亠亠亠亠亠亠亠亠亠亠亠亠亠亠亠
在地铁里我也会替我的国家神思恍惚,
我的时代替我心不在焉,而我的国家和
我的时代的受精卵被植入地铁的体内
就像一对绝育夫妇的受精卵被植入陌生女人的体内
试管里的婴儿被另一个母亲领走,就像地铁里的人群
被上班的钟点取走。
好吧,我们扯平了。
地铁的食欲。
这个城市一截大肠。饥饿的是
股票跌了、操盘手慌了、金融体系垮了的这一天
更饥饿的是三角关系:林徽因的情节里出现
铁轨上练习滑行的荷尔蒙
摇晃的车厢
制造了神经内科的波浪,
我一定不能被人群淹死。生活,
就是让那个制造了比基尼的想法
为奔波的句子选秀,谁给诗篇这个权力?
李白,我终于看见一条地铁直通当涂,
路过的宝应元年,你遇见的我
是第十八次修改的我。你跑进我的血管,
我体内有很多座位,《酒魂》变身《逍遥游》
才敢让你与我相遇,一起挤地铁
进入1300岁的年纪
我终于写下了一些
久久不敢说出的话。说给卐卍卌∈∷∵∴∶听


○一条铁轨眺望一条铁轨的时刻

我总是说,这里。这时
几乎到达未来的词驾着地下铁
拯救找到了拯救者
就像一根羽毛找到一只鸟
我写这首长诗辗转经年,饥寒交迫
我写这首长诗已经写了八年,等同那年抗战日寇
我为了写这首长诗忍耐着三十三岁还未曾在任何刊物发表过作品
忍耐呵:我如此容易地与它融为一体。仿佛
一万辆地铁瞬间从坚硬的轶轨上擦过
在火花熄灭之前,
车厢重新挤满了人:这里。这时
地狱也重新挤满了人人人人人人人
我总是说,这时。这里
几乎到达未来的词驾着地下铁
一行诗长厢飞扬赶着一群奔跑的文字
它和才华过早到来:也让诗人过早地一骑绝尘
稍不留神,珍珠们成群结队逃逸:这里。这时
一条铁轨眺望一条铁轨的时刻
2014年12月,囚禁于光中的高世现
把诗歌这匹地下铁开进脑门直逼脑海与思想群岛
一夜豪赌我将生锈的词拱手让给暴力
世界不是我的,但此时的摩擦是我的
我将震撼一切:


○祖庙站

每天我选择在这
进入地铁
火车低吼
如果你也在
从佛的耳朵
掏出一段俗世
与我拥挤同一节车厢
铁轨如屠刀
你我正被追杀
仓惶之中
我被挤成男观音
你也拥为女菩萨

2015.12.24于广佛线


○也许反对早就在那等我

也有一条地铁
开往我的忧郁症——
也有另一个我
去向尚未开通的内心
在那一节不断深入的车厢
站满了黑色的诗句
自由永不入站
爱永不出站
美永不到站
我很享受这一刻
一个人的运动,在自己的轨道
仿佛黑太阳完成全灵魂的诗篇

2017.05.18于琶洲站


○只有灵魂无站可下

通过一条不停站的地铁
来爱你,在这满站的人群中
去想你,我也心怀不轨
一直开往我也大逆不道
此刻,一幅唐卡闯入我闪念
赤条条的佛环抱裸女,两舌相交
你我的车厢也许不同一节
但在这速度相同的一列
我们无需互相找寻,下一站
与上一站,仿佛我们都没经过
就像这永在通过的时间
空间浓缩成一条线,你不在线尾
我也回不到线头
站在这线中我们
不再成为谁的线索
就像你还未爱上我,我也
未曾找到你,在我的四周全是身体
只有你让我想到这条线已打了个结
就像你那么慵懒靠在
某一车厢我看不见的角落
我只要想想前方永远
穿不走的黑暗
你就永远逃不过眼前的空洞
还有什么诗与远方,能为
你我引线穿针——

2017.05.09


○游园惊梦

如果说死亡是诗人的良辰
那么幸存者就是诗的美景
不必是牡丹亭,落叶赢得时间
是因为它敢于给空间一个隆重的葬礼
如同给自己预留一块墓园
命是红的,只有风敢光着脚丫出门
游走在身体的山头上
就能回到灵魂的故乡
画出来的昆曲啊,值得眺望
 
遍青山啼红了杜鹃
当丫鬟把小姐带到那荼蘼外
烟丝醉软,那梦虽好
但我怎能把老国家放到当下
在这个遍地雾霾的路上
认命是白的,我已不敢辩认
牢笼里的爷儿们还有没有脸
 
我要落日一般的心替我
去放一些黑话
遮住我的梦,不说出神的遗址 
这城市到处是植物性的孤独
森林一样打开瓶塞,这是挑衅
还是纪念,罢了,就让根也倒塌
 
我的苟活是灰的
在以诗为圆点远方为直径的圈子
我身苍凉,我心苍茫——
是时候了,我是一记丧钟游走
在小时代与教堂之间,我是一条河
只抚摸一个人的苍生,我是一首挽歌
只吹动一个姑娘的长发

最后从广州大道往南
我用肾结石给传统的尿意占卜
旋转玻璃门呼吸着重逢灯火
木棉与国槐握手的瞬间,我的疼痛
一下子惊动了人间与薄凉的天堂
热爱是附近诊所的气味。旋转。然后我
继续推开门。世界,我和你并无意
使一切方向成为异乡

而幸存已无需诗意,甚至故乡
别了,我挤出的整首珠三角
和大半个中国,我索性走过怀乡病
搂住不听话的先锋,让时代昏暗


○祖庙偶得
 
北帝南供,佛山人连神也敢请
在万福台,画个大花脸
唱声每次都击中灵应牌坊
白柱子的韵脚和红斗拱的词根
飞檐的绝唱就在十三姨的民间
 
给它界之佛完成了新的祭祀
听别处之禅安抚了老的自由
我看见黑脸在使劲地吹自己的胡须
 
在这座城市我终于赶上了我
正在集中地返回无知的未来
何处雨声能匹配我的,石湾瓦
被团购的乡愁攥紧了门票
 
我想选择这里的香火给时代过磅
信仰是最后一个婴儿
称一称,这刚诞生的缭绕
每次看到它,我总想哭
 
离开硬币的阴面或阳面
龟蛇,即成挽歌
可供占卜的方块字此刻
是否能测出我不测的诗神
如同不安的灵魂
一直徘徊在身体这祖庙
毕生写不出的预言
路过,即成谎言
 
2017.02.16于广佛线


○也是日记

姐姐,今夜我在柏树山
也在托素湖
算来不用月光还,输与姐姐
一个大草原
蒙古族蹶起,灭金亡宋,我不在
查海生路过德令哈,我也不在
从马头上递过来的是风是幡
我是失去僧衣的过来人啊
我是失去钵盂的行乞者啊
就像,今夜我在龙口西
也在天河北
能了诸缘地铁还,念与姐姐
一段金钢经
坐破铁蒲团,荧屏盛世
一部手机八方四千偈——
从微信上传过来的姐姐
广州便是广长舌,佛山岂非清净身
上下班穿过并把握的人类
此刻除了姐姐,一切我都无从宽恕啊

2017.04.01


○也许这就是预言

回家的路在地下
地铁拖着他深入消失的城市

急疾的减号像大河开门
吞吃自动投江人的头人的手人的脚
一站又一站用人去拼魔鬼的图册
不是屈原的离骚,而是他的鸭舌帽……
如今他像个昏君,垂着头
车厢不会没有
美女,就等于不会没有回声
给世界结束的地方——悼念此刻他的孤独
旁边如果谁愿意,服从此刻以前的惯性
完成此刻以后的征兆

傍晚六点零五分的地铁从原路返回
而正是黑暗不能阐明自己光明的地方
他走到最明亮与最阴暗的诗
驶向一再被翻译的人性
而他面对一堆身体,突然间,他的鸭舌帽
变成唯一的岸,整个额头以上的大海
都想找到回家的路

此时,所有陌生的骨头都在敲击熟悉的皮肤
血统不会没有
入口,就等于不会没有出囗
给这个多余的身体——追忆此刻他的灵魂

2017.03.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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