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黄芒的时候，三奶奶家的蚕开始老了
小姑心事重重地从地里捎回来一小捆黄亮亮
的小麦杆
她一小把一小把地扎好。然后叉开插在硕大
的竹筛里……
这时候的蚕最娇贵。怕光。怕声音。怕动静。怕……
小姑就找来一条老蓝布大单子，轻轻巧巧地罩住
然后，摆摆手，示意我们出去
这几天来三奶奶常串门的乡邻们，都自动在
小院里坐下。很少有人单独进到屋里去
她们把说话的嗓音压得低低的，悄悄的，缓缓的
生怕惊动了那些小小的生灵们。就像对待才断奶
刚睡着的婴儿
轻手轻脚地来，捏手捏脚地走
这些日子三奶奶成了地下党神神秘秘的接头地点了
这下子，可苦了我们这帮调皮捣蛋的小鬼了
往往是我们还没进院，小姑就把住院门朝外赶我们了
我们一个个气急败坏，你一脚我一脚跺着她家的墙头跑远了
终于轮到了我们企盼已久的好日子。刚吃过早饭，三奶奶家的小屋里
就聚集了一群来看稀罕的人。男女老少都有
大家异口同声地喊着：一，二，三
小姑果断地下手了。她哗啦一下揭开老蓝布单子
呀！
黄橙橙的麦杆上，从上到下，都结满了雪白雪白
的椭圆球
记得是端午节前的两三天吧，我们刚放学回来，还没有
进三奶奶家那条胡同
焦香焦香的炒蚕蛹的味道就毫不客气地钻进了我们这些小馋猫的鼻孔
不等小姑动手分发，我们就像活土匪一般，蹿上前
每个人抓一把就跑
那天是星期天。三奶奶家的小院里突然响起了噼里啪啦
的鞭炮声
我们这些懵懵懂懂的毛孩子都很纳闷
大家伙一溜烟跑过去。顿时，我们都惊呆了
穿着喜庆的小姑已经坐上了那辆毛驴拉的架车
旁边还围着我们认识和不认识几个妇女。她们好像都在
劝说着小姑。而我的母亲也坐在三奶奶对面
陪着她流泪
那一天早晨，我们分明地看见：小姑的眼睛里翻滚着
一颗颗硕大的珍珠——
从那一刻起，我们突然间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