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关关睢鸠是鸟吗？参差荇菜
是下酒小菜吗？呦呦，是鹿求偶的玉佩吗？
穿过鹤壁的大街小巷
燕子、黄鸟和雄雉有礼有节，载歌载舞
我仿佛一只上紧了发条的节拍器
漫步在淇河畔，芄兰、卷耳和芦苇知书达礼
夹道欢迎，我仿佛一个抱着声母找韵母的叠声词
鹤群从邶风、卫风和秦风相互激荡的峭壁上
直冲云霄。因为一株甘棠
在一曲剔除了丝竹、钟鼓和经纬的交响中
——淇河拐了一个弯，又一个弯

2
给你一场暴风雪或一炷狼烟，你能说淇河
是一条河吗？给你一架大伾山或者云梦山
你能说曾经云集在淇县南山峭壁上的鹤群
是一种鸟吗？给你三千里江山和一管竹笛
你能说《诗经》中的卫风，是一种民歌吗？
给你一尊大石佛，你能说儒是儒、释是释
道是道吗？给你一部《周易》、一套编钟
和一只大方鼎，你能说朝歌是一个词语吗？
给你一叶扁舟、一根钓杆和一片江湖，你
能说我是一片闲云，你就不是一只野鹤吗？
给你眺望一次日出或见证一次月圆，你能
坐下来，对着遍地的野草发呆半天或离开
但你能说一秒是一瞬，一百年不是一瞬吗？
——淇河拐了一个弯，又一个弯

3
现在，万物都在时间滴滴答答的诵经声中
安定下来，并将成为这一刻的标本
成为下一刻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密码
淇河，蜿蜒在自己的语境中
完全没有交出怀抱蓝天白云这一绝技的意愿
我像一条沉船，深陷在时光的博物馆
所见所闻，无非是泥土的本色、锈蚀的掌纹
无非是一把火将另一把火，烧成一片死海
街道拐弯处，姜子牙闪身而逝
垂钓的竹竿捅破了神话传说中的月亮
孙膑和庞涓手挽手走出一块陶片
那个把自己当作一只羽纹四耳缶，由平原君
转手献给赵孝成王的毛遂，凭三寸不烂之舌
挡住了一场海啸……此时，一片落叶
足以抵消时间深处的冷暖、输赢和黑白
而我似乎交出了我的全部，包括宗教和灵魂
其实，我只交出了我腐败的肉身
——淇河拐了一个弯，又一个弯

4
好吧，就从这株野草长出的第六枚嫩芽
开始动手，给时间开辟一条丝绸之路
或一道千古运河，让故乡的秘密
以粮油、布匹、茶叶、陶瓷的身份远走他乡
进而成为那片天地的菩萨
好吧，就从这朵荷花落下的最后一片花瓣
开始动手，给时间修筑一道万里长城
或一段马奇诺防线，让爬上了马背、刀尖
和战旗的野心、贪婪与邪恶，在烈火中化为灰烬
好吧，就从一只小鸟急转而下的鸣叫开始动手
给时间架设一部天梯或挖掘一口深井
打通我心中的人间、地狱和天堂
把日出当作天堂的驾驶证，把日落当作人间的
暂住证，把月光当作地狱的名片……
人活一辈子，何处不是起跑线？何时不是终点
只是我始终没有做好准备
——淇河拐了一个弯，又一个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