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永定河速写

它曾经被掠夺了澎湃，汹涌，奔腾
像一条垂死的鱼，被掏空，被撕裂
只剩下躯壳，头在山西
尾在天津，身躯趴在门头沟
人们曾经从鱼眼里挖出
一条河死去的尊严

今天，在它内心重建波涛
恢复波光粼粼的字眼，恢复鱼的眼睛
鱼嘴冒的泡，恢复水草的呼吸
围绕百里岸堤建造灵魂的巢
太阳的宫殿，乌鸦的茶馆
在波光之上，修缮一条河的静谧，喧嚣
勾勒它的起伏，线条和母性
孕育一座城市的生生不息
一条河在此缓下来，就像一个老人
坐在时光中，享受着他的慢慢老去
与时光剥离，脱落身上的角质
直到变成一堆骨头，被河流运走他的一生
再也不回头，两岸的树每年于此
拱手告别。

多少落日在河里挣扎
多少翅膀飞在虚无缥缈中
一波一浪，埋着青山，言语的骨头
一条河终将舍下沿途的牵挂
奔赴时光深处，还有什么不舍
每一个漩涡卷入太多欲望
就像一个人在内心许下承诺
把脸刮的干净而苍白
他该留在这座古老的城市
为它拔记忆里的白发，拔秋风里的羽毛
养一群不谙事的星星
让人们相信河流带走的，只是泥沙
时光带走的，只是白发
一条河在此驻足，每一朵浪花都有它的理由
真正懂它的人，称赞它华丽的转身
真正爱它的人，把腿伸在河里
任凭时间流逝，逝者如斯
只不过湿了他的脚趾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