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吾乡，常以古语的名义
解释生活
曾说：粒米度三关

吾竟以为
人生如蚁
只需一粒米
可以满足三次欲望

因此
吾珍惜粮食
敬畏生命

亦如吾乡的人们
珍惜一条死狗

2.
吾乡还说
人细鬼大

打小，我就怕鬼
而心里，单纯得没鬼

吾乡的大人
总将不听话的孩子
拿鬼去吓唬

3.
吾乡似乎说过
树活一张皮

我摸着后山的竹子
说：千万别长成树

母亲从后窗探出头
她的微笑总那么温暖

她对着竹林里玩耍的我
什么也没说

4.
“无后为大”
吾乡妇人
从前总爱用这句话
骂弄不出儿子的男人

吾乡的先人
发明恶毒的损语
他们先去了地下
却不给地面上的后人
几句好话

骂人止于本人
已经够毒

吾乡的古语
波及后代
流传至今

5.
长辈们摸着我的头
说：人看其小

我当时那么小
自己都看不清自己
他们何以看清

吾乡执着的大人
总爱给成长的事物
过早定义

以他们的眼光
竟未能断言我
如今写诗

并且
不成体统

6.
“讨坏一堂亲
害了三代人”
既已成亲
坏处从何而来

何况
能够流传三代
也不是孬种

喝喜酒的时候
都说了好听的话吧
为何后来
无非少几个铜板
竟将怨气
撒在妇人身上

那些责怪的长辈
他们自己
原来是包办婚姻

7.
沟通不畅
吾乡却说
鸡同鸭讲

何为鸡
何为鸭
都是人啊
何不都说人话

我看禾场上
鸡鸭相处
嬉戏甚欢

说不清的人啊
抽袋烟吧
不如聊聊田里活计
说说秋后收成

8.
吾乡古语
还有很多
吾不再罗列

吾爱惜文字
懂得言外之意
听得话外之音

况且
吾爱吾乡
不单爱她的美丽
连同她的恶毒
吾亦同情

吾离乡多年
如今，再也折不回去
只好弄几个字
卖弄乡愁

也就喝醉了酒
“打你的狗屁”

此话
似曾亦是
吾乡古语

2016.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