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信台的高杆
刺破了苍穹
异族的头颅在云端
随风而舞
仿佛胜利者的旗帜
向着远处的大江
近处的汉水
宣示威严
江水永矣
汉水广矣
我的小木筏子
始终划不过水中央
那一抹残阳

水边的阿狄丽娜
用五弦琴演奏
一支古老的神曲
女人们在琴声中琢玉
黄麻髽首
赤裸胸怀
仔细打磨
一只玉虎
一只玉凤
一只纵目獠牙的玉人像
她们还跟着阿狄丽娜
一起歌唱
纤细的钻杆在手中飞舞
乳房沾满玉石的灰尘
吃奶的孩子有些张皇
望着妈妈手里跳动的神像

一个少年
在夯土城墙上迎着朝霞奔跑
他起得很早
比菲迪波茨早了二千年
比伊底帕斯也要早
此刻，伊底帕斯正对着司芬克斯的卷发
冥思苦想
少年在城墙上奔跑
城墙角下
野犀牛在吃草
野象带着孩子们躲迷藏
黑压压蚁群一般的男人
挑着黄土
艰难前行
少年挥舞手中的绿松石
在蚁群中寻找
自己的父亲

洛阳铲挖出了少年
画在陶壶上的象形符号
那是诗人北岛
凝视未来的眼睛
北方的烈马奔腾而来
长者巫师站在印信台上
高擎盛满鲜血的陶缸
用狩猎者的生命
浇灌一垅羸弱的禾苗
无数的陶缸排成雄伟的结构
排成长江
排成汉水
于是，长江汉水变成了猩红色
远处
黄河正在咆哮
大禹手持石钺
用苍凉的嗓音
呼喊着鲧的名字

红陶杯里的酒
已经微凉
被洪水淹埋的土坯房顶
水稻生长了五千年
我独坐在这的四居室里
沉思生命的重量
灶火仍然在燃烧
鸡和狗也在廊前睡觉
落地的木窗
被一只突然造访的小鸟惊醒
窗外
鸟巢挂在城墙上
像一页二维码
装着对黎明孤独的向往
墙头的蒲公英开了
八方飘散
四处生根
起风了
屋顶的稻穗沙沙作响
我在想
洪水就要来了
我的女人怎么还没回家
　　　　　 2017年5月15日
                  于武汉东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