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来的诗人
额前的两绺头发缠住欣长的脖颈
破烂的背包里装着他为杀猪写的诗歌

刀架在我的脖子上，嗷嗷狂叫的猪
山坡凛冽的寒风吹干了我心里的泉水
一盆血和一个生命
躺在我忧虑的眼神里

絮叨着他杀猪的诗
乡村来的诗人
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
为终年躲在烟雾后面的太阳郁郁寡欢

鼓起牛卵子一样大的眼睛
瞪着生活打在鬓角的刻痕
乡村来的诗人
泪珠翻复，像一个委屈极了的孩子

乡村来的诗人
明天却要起程
为自己幸福的恋人跋山涉水
初吻的姑娘水汪汪的大眼睛
打湿了他瘦弱的胸膛

因为一座房子和 一个孩子压弯的腰
跪朝耶酥出生的方向手捧圣经
诗人，他不信基督，只为他挚爱的灵魂祈祷

趿着古板的方头皮鞋
落尘，一层一层
可怜的人啊，我笑了
我不鄙夷你，干净的朋友
请祛除心灵的污垢
那些可恨的缘由

踽踽独行的诗人，城市的铁轮压在他的身上
瘸腿淌着血滴在他身后的路上
那首为杀猪写的诗和一盆鲜红的血
和外祖母的手一起
砸在他的脑际

家乡，外祖母死去的地方
那只脱光了毛的秃鹰和自己双手竖起的木碑
僵卧在冬季绵软的阳光里
悠远的葬歌如耳前清脆的汽笛

山重水复的地方
心上的恋人靠在阿三娇小的汽车里
挥手，不掉一滴抚慰的泪水
熟悉的葱白的手指透过茶色的玻璃车窗
吮吸鲜红的血

阿三，这个小时候的玩伴
笑声如地狱的幽灵

可是那高山的尽头
在靠近天堂的地方
是天使的影子和争妍的百花

爬过潮湿的土地
山村来的诗人坚定的回音震荡
我不能行走，我尚有双手爬行
穿过寒风肆虐的冬天
向着太阳升起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