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城头饮酒（组诗）
文/离开

1、春天的马蹄声
 
咸阳的古道紫薇花早已落尽
旧光阴埋进尘土
 
而你离别的拉萨
风马旗还挂在亭子和松树间
转经筒的嗡鸣声
响在你摊开的信笺上
 
你说要去江南，去破败的村庄
看看马头墙、窗花
还有青瓦和牌坊
再喝上一碗客家酒娘
 
当春天的马蹄声响
当粉蝶翻飞在田野
 
你就独自去后山捡掉落的松果



2、石州慢
 
柳色已黄。天幕向晚
冷雨落下之前，江边空阔
恰好飞来一只暮鸦
一江烟水苍茫，山影如墨
也没有晃动。你走过去
几株水杨在岸边低垂
昨夜浓醉，金樽还有残酒
还是上船去好了
且任一叶扁舟，载云
过关山。芦花白头
再喝一碗米酿
也不管岁晚和年深
去石州就不走了
也不管是不是你的故乡



3、落日城头饮酒

落日也别老是落在西山头
今日改个道，就落城楼？

说好后，可千万不能变了卦
好多年前，我戒酒，戒色，还戒愁

故人西辞黄鹤楼
已过三秋，今日就要骑马归

酒是自酿的客家米酒，好酒
清风全都给了两袖，好凉快的风

我要端起旧酒杯，在城头
我要和你共饮一壶酒

我要落日浑圆，夕光满楼
我还要拦住。不让你走



4、蓦山溪
 
大寒过后。雪迟迟未落
那就围炉煮一壶酒，再煮
芳草渡、葛浦曲和苍梧谣吧
钓叟在江边独钓，你不去打扰
咬钩的鱼还没有游过来
炊烟就要高过竹林
翡翠鸟在青山的倒影里鸣啼
误入山中的就你一人
鸳鸯在水中嬉戏
青梅如豆，花枝乱颤
新绿已爬上溪边杨柳
再爬上一寸就可以攀上春光了



5、芒种
 
今日芒种。而你睡意昏沉
一场雨过后，凉意在你裸露的手臂上攀爬
伯劳鸟在枝头感阴而鸣，树叶
在啼声中清洗它满是灰尘的身体
而此刻反舌鸟却停止了鸣叫
像一个人那么决绝地背道而驰
你清了清嗓子，终究没有歌唱
迷路的人还没有回来。母亲还在等待
听到不安的消息，她会一整夜哭泣
曲塅村的青梅已经黄了，掉落满地
远方的来客觅得了诗句已离去
而煮酒赢得高歌那人去向未明
你总是把不可能变可能，满纸云烟
麦子已收，谷黍已种。又是忙碌的田间
你说紫薇花都开了，开在屏东
你说小螳螂破壳而出，还不急着去捕蝉



6、分身术
 
鸡鸣已啼。雾还没有散去
百米远处的田野灰蒙蒙一片
麻雀从高枝上飞了下来
疑是旧年相识的那只
地上的爬虫躲了起来
火力楠树开到一半的白花
急急坠落地面
此时应是春天，邻县却大雪纷飞
厚厚的雪压住了桃花的红
此地应是江南。赶路的书生要去哪
青旗在飘，佩剑的侠士端起了酒杯又敬了谁
拍手笑沙鸥那人，又添了几多愁
此刻恰巧遇见另一个你
刚刚拜师学艺回来
你一会儿在此，一会儿在彼
一会儿沦落古代，一会儿又跑回今朝



7、春 分
 
他们移花接木
还酿酒。她们野外
挑野菜，哦，还放风筝
而小儿闹着要焚檀香
云雾缭绕，挂瀑布
池塘长春草，鸣禽还没叫
泽漆、紫花地丁和望春玉兰
真好看。你在宣纸上写字
想瓦壶、天水和菊花茶
你在熬药：金银花、桔梗
甘草、陈皮和青果
好像还看到一只玄鸟
在梁上飞。好像还听到
一声雷，在窗外响



8、穿墙术
 
穿过去。你会看见每一朵桃花都不急着凋谢
慢慢地开，反复地开
开在背影里，开在离人的脸上
开在你书写的省略号里
管他三月来还是不来
管他是否唤醒了山野的车前子
田埂边的鼠曲草
穿过去。东边日出西边雨
你赶在雨停之前雕刻完那只孤鹤
墓碑上的字越来越模糊，洒点杏花村的酒吧
其实清明来与不来都一样
穿过去。我真的就穿越到了那年
大雪纷飞，你挽着我走在故乡长长的街上
我还固执的以为就这样能一直走下去



9、去乌镇，租一间木屋
 
乌篷船泊在岸边。摇撸的人已离去
白墙黛瓦，从山林飞来的灰鹤
停在歇山式屋顶上。远看像句点
水阁。桥梁。石板巷
你置身江南，你甩出的水袖
成河。成流动的音符
有灵秀女子从木窗探出头来
她的眼神，撞飞了你偶得来的诗句
径直落在微荡的水波上
你在看曲艺节目的演出
是大戏院评弹、大书和三跳
路过观前街茅盾故居，你停了下来
犹闻书香阵阵飘来
再往北走，过放生桥
就是昭明书院了，古木参天
浓荫匝地。四眼水池
犹见太子萧统面影一掠而过
三白酒已饮三杯，你借来墨、笔和纸
想要画画了。饿了，就吃姑嫂饼
白水鱼和三珍酱鸡
哦，再租一间木屋，干脆就住下了



10、清晨记
 
画师还没有在梦的边界画上门
他躲进睡眠里，宣纸上的墨迹已干
他会一跃而起么，昨夜的那场大雨敲窗
“我们能不能进去闲坐一会？”
他画好了一幅极淡的荷花图，就搁在窗边
清晨有雨后的微凉。这是邻居的菜地
他老有所依，总爱侍弄他的菜蔬
也松土，也拔杂草，也和你打招呼
此刻他还未醒，或许正要醒来
他的酒壶已空，保姆去街尾人家买酒去了
清晨读《域外诗抄》，是一件愉悦的事
那么读竹架上的豆荚呢？一茎结两豆
你第一次觉察。长长的坠着这个清晨
而另一头南瓜的藤和叶也爬上旧瓦
过不了多久就会结出好看的瓜来
再走过去。硕大的叶是芋子的
上面躺着是昨夜未溜走的雨珠



离开：本名，黎俊，男 ，宁化县人，1974年生，福建省作家协会会员。三明诗群成员。作品散见《诗刊》《星星》《诗选刊》《诗潮》《中国诗人》《诗歌月刊》等刊物。2008年出版诗集《缠绕》
邮箱：fujianlijun@163.com   通联：福建宁化县城关北山一路40号  黎俊  3654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