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一
——正月夜饮菱湖四日补记，天下事皆酒事也。


不待张季鹰提醒，
鲈鱼自是太湖的好。

目前太湖鲈鱼亡，
如布罗茨基落到美国。

远走他乡，人必怀远，
不怀远的很昆德拉了。

布拉格在他身上，
比邮戳还明显。

我们喝泸州的酒，也喝
东北坊，人间渐高渐低

有似起承转合
文章之道，自有路数。

喝到高兴手舞足蹈，
大叔每言吾自醉矣。

我就醉到话头上，
一应大事都漫谈。

切记小事最珍重，
琐碎而任性。

几瓶酒，几个人，
一夜都在恍惚中。

明月浩浩荡荡，
跨过桑枝去。

小径弯到门前，
一声欸乃落了锁。

我摸着灯，亮了
明白如桃花人面。

细思量，到底
这几日是何道理——

醒来也无晴日也无雨，
阴郁的天上神仙也无。

偏偏有神仙如我，
前后颠倒着生活。


其二
——正月十四携内子与欧阳、傅霖、陈尔维阿科自黄昏饮至子时，七分醉矣。


梅子酒比去年酸，
猕猴桃酒则与米酒同。

傅大小姐酿酒不成瘾，
则我们醉日无多。

午后在中洲公园，
看郁金香与假桃花。

值得为李渔庆幸，
生不见兰溪已是这等模样。

游乐园中小儿闹，
我等不妨学作小儿，上飞椅尖叫。

紧赶慢赶，只为霍比特人，
散场为一只画眉叫好。

比利时与燕京的啤酒，
滋味一如时区，总有数小时的距离。

我们笑作一团，
弹琴的歌手装了调音器，

一个晚上他只演奏一种曲目，
孤独没有合适的听众。

我想起甘道夫的长烟杆，
矮人们似乎也好烟草。

不知耶稣抽什么牌子的烟，
彼得们又如何孝敬呢？

可我已经忘了大麻
什么味道，就像鱼忘了水。

在酒池里游呀游，
纣王付之东流。

我们喝掉的酒，
足够一条运河。

三十岁就不必年轻了，
橡木桶般的好年纪呵。

于是，我指着月亮问你，
像什么呢？像博尔赫斯的眼睛。

博尔赫斯去图书馆
抚摸那些书籍，就知道它们有多寂寞。

它们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等到一双好眼睛，却没有保护好。

趁着月色我们锦衣夜行，
美好的事物像身体，

衰老、松弛也有光晕，
烧作一堆时舍利飞溅。

虚无，必须的，
猛虎跳进去也没个声响。

元宵要记得放完烟花，
过了明日，烟花就成了禁忌。


其三
——二月廿五与金华众畸人相谈甚欢，后与欧阳聊饮一壶，是夜有雨


墨翟尚兼相爱，交相利，
只因中国贼人太多。

然老子又说绝巧弃利，
盗贼无有，这只是气话。

我们谈论金钱的目的，
若是只为生存，未免低俗。

钱能通鬼神，也是
缘于人能装神弄鬼。

如此听石头聊前世今生，
算来算去，不差分毫。

唯有柔弱，可以无视，
我只谈艺术，艺术即生活。

要知道风信子是阿波罗
所眷爱的少年雅辛托斯。

悲伤的爱情，香味弥久，
我们绝迹于现实。

在酒中，赖永初苦心经营，
不管时代飞出什么幺蛾子。

香醇至上，醉的境界
每每流于惨淡。

陶令曰，一世皆尚同，
愿君汩其泥，泥浴成了时尚。

我不爱洗澡，大抵
与王荆公、龚定庵一个德性。

独与望春看，
千干万蕊，不叶而花。

杯中蛇影如何，
大可不必看弓。

世界是畸人的，
让人完善自己。

寻找失去的一半，
或者失去已有的一半。

念空虚几万遍，
是否有点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