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身体，是整装待发的火种    （组诗）
 ○白海


那些叫不出姓名的草木


手执秃笔的人们，哪有什么资格讨论草木
也没资格在这些草木面前，挑肥拣瘦
草木只是诱敌深入，不为五斗米折腰
我们只是被酒肉麻醉的器官

降生于斯，我们比尘埃低微
习惯在一张白纸上摆弄情绪，故弄玄虚
对于和谐发展无关轻重
不像这些草木，他们不会躺在功劳簿里好大喜功
不因刊物偶尔出现笔名，忘乎诗人的使命

草木之中，除了罗日光等八棵苍松翠柏
大部分记不住他们的名字了
他们或立，或卧，或蹲，或倚
像苍鹰一样活在九龙山的骨血里
像闪电一样在岁月的膜拜中荡气回肠

谷雨时节，他们还以万物复苏的名义
装扮春天，锻造我们明哲保身的半浮人生


纪念碑的头颅

纪念碑从来都是这么高昂头颅
从来不会奴颜卑膝，眼前苟且
它们对腰囊、权杖和肥头大耳，毫无兴趣
纪念碑是唯一的。它的高度与生俱来
对和平与自由的渴望，与生俱来

纪念碑的骨骼，早在九十年前灌满了血性
面对鹰犬围剿，烧杀抢掠
它像钢刀一样坚硬
梭镖一样锋利
像鸟铳一样面对黑暗猛烈开火，舍生取义

肃穆地，围着纪念碑慢步一圈
我们成群结队，像蝼蚁一样祭奉祖先
又像杜鹃一样远眺苍穹
祈求饶恕满地行走的软骨


花桥古樟

花桥古樟，是这块土地绕不开的记忆
花桥古樟很平凡，也尘俗
其伟大，不过遮蔽了近百个春秋的风雨
其荫庇，不过守护了百万生灵的梦乡

大刀算得了什么
梭镖算得了什么
火铳算得了什么
扁担、木棍算得了什么
残酷清乡、恶浪滔天，又算得了什么

如今，每打花桥古樟路过一次
我们就主动把心掏出一次，濯洗一遍


中共花桥支部

纷雨时节，最好不要想起灯。
如果不是夜太黑，又何需点灯
如果不是时光太暗
何需从向南的深山运来火种
何需燃起第一篝火焰
在大山的压迫中清算黑暗的罪行

从数间土砖房的斑驳伤痕里出发
人们驱赶夜色
打走了豺狼，看到了远方
善良的河流被唤醒
沉睡的乡野被激活
岩石有了血液
怒竹奋起抗争
那么多沸腾的生命组合起来
汇集一场英勇、浩荡、悲壮的山洪暴发

漫步史书，陡然发觉:
我们的确有异于不肖子孙
我们的身体，是一个个整装待发的火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