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截图

8

这一下午是那么宽阔
粘玻璃隔板，厨房两层，卫生间一个
洗衣机左右清洗，下水池的管子卷曲
清理死角积的尘灰，那些发黑的油垢
时间宽如孤独，宽如心中按压的遥想
我知道我养大的那飘荡的大海波澜起伏
这属于我的时间并不属于我
可是又有什么办法，五月天拉长的小阳春
你是主角！怎样在找回的枝头上
与花朵融化为一方传说般的风景？
月亮圆时你总是归于丘陵
而一城的月辉被鸟儿啼破，镜湖的水面
养大的鱼不顾生死，他跃出的身影
穿过并蹄莲的叶子！
这个放牧我如童年我放牧山羊的下午
迟迟不见你解下围巾的黄昏
9
透明的玻璃堆在A型架上
横七竖八的架子在院子里
这些被生活的筐架定量死了尺寸的钢化玻璃片
恰是心中的郁结，苦恼，焦虑
它们那么重，又脆性，又钢强
我坐在驾驶室里，时间在跑
我却在破烂的院子里，无法抽身
“刚洗了澡，晚上见”
这是唯一的美食！
我在早上的马路上顺着雨丝跑
它们穿过来，在我封闭的身体外
”想你”我轻轻取出碳火，看见它在雨中消融
一天了，转辗很远的路和地方
黄昏在搬运工的肩上落下三两鸟声
砂白的天幕，如命运盖着这被挟持的人间

10

下雨的时候，我在擦玻璃
阴凉的天空像蒙了一层砂
这不是四月该有的天空，四月的天
应该如这清玻般透明，光洁，能照亮每一片棉花般的云絮
我使劲的擦，先用水洗，再用白纸
一张张平放在平行架上
纤尘不染，而汗水浸透背心
屋外的四月也是汗水浸背么
她也在一遍遍洗着天空
前天的初阳浅，薄，云层厚实
昨天又有大批的灰色云块涌出大山的岩岭
终于.天雨如泼，风卷起衣袖
从这边抹向那边，从城东擦向城西
也从城市挥向四周的丘陵，从山坡挥向河流
当午夜推开冷清的街道
辽远的夜空，有两三星星点灯
人间，我坚信将有更加澄澈的黎明
11
乡下的樱桃红了
这个五十多岁的阿姨站在楼盘门口
她头戴安全帽
拿着扫把和铁铲
“我今天才来呢，打扫楼上”
她吐字有浓重的乡音
我们是广安的！她笑
土黄色的脸上分不出忧郁或悲伤
这让我想到他们的土地
习惯了风雨也习惯了认命
种什么长什么
那么朴实又那么真实
身后的楼群还在贴外墙，室内也还在完善中
进出的工人，师傅，工作人员都各顾各
我跟客户一起下了玻璃，离开
情不自禁笑着向她说:阿姨，走了。
她回的笑，比阳光还真实，像香甜的收成


12

“一生中最不该做的事
与兄弟谋事
与父母反目
与爱人讲理
与孩子说珍惜时间
与初恋者遥不可及
……”
养蜂者头都沒抬一下
我无法看见他罩子内的那张腊蜜色的脸
是常有的微笑，还是噙着苦涩的泪眼
众多的蜜蜂被他从蜂箱中取出
它们大多自顾自的忙活
只有少量被惊飞，顺着他的手围着他打转
“一生最不该做的事呀
是对自己委屈求全，而忘了生的本源:
快乐，梦想，爱。与一个人拉着手无言
甜却荡满心田，知道不”
他取下面罩，也不管几只大胆的蜂落在他的头上身上衣领边
这些小小的生灵，似乎是他身体里放出的
柔软
他点燃一只烟
在深吸中目光望向湛蓝如海平面的遥远
好像在对光的藤蔓间
搁浅着一只苍桑坚硬的木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