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 鱼
      
               刘黄强


我逃离不了水的掌控
是的  尽管我有长长的鱼鳍
但它不是我的翅膀
尽管我一跃而起穿透水面的刹那得到飞的快感
但从空中滑落又回归于水的瞬间
一种现实的擦伤带有火辣辣的嘲讽和
冰冷的表情   是的
我逃离不了水的掌控
或风暴跋扈的包围   逃不出命运的悲欢 
再一次的滑落   
再一次的擦伤

而引诱依然美丽  欲望与生俱来
比如高度  比如俯视  凌驾
有谁不想挣脱平淡的束缚？
把追逐一再提交于自由的借口
——那里有冠冕堂皇的措辞
那里有日晷下的金黄
天之蓝  云之白……

那里也是深渊
哦灵魂 你为何躁动不安
当我又一次跃起 把叮嘱抛在脑后
这无氧的飞  我得到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
躯体破空的声音使记忆又多了一道擦痕
你有多少旧悲欢就有多少新破碎
黑夜有更黑的动机  它从水中嗅出腥味
反噬白日里的明净

记忆的擦痕一旦被触及 
疼痛  颤栗  恐慌或无奈 漂浮不定的腐臭
一座水的龙门溅留谁的尸骨未寒
翻滚的水  静默的水  
抽刀不断的水
我看到鳞片脱落的色泽  赤裸裸的
闪着凄幽的光
龙门 跃过你真的可以幻化吗？
你高高耸立  多像一座欲望的纪念碑
当生活的漩涡旋走我的童年 
青年和将逝的中年
生命剩下了什么
躯体撕咬的声音缠绕看不见的影子
尽管层层的波浪把我托起 
在日出的方向说出幸福的预言
 
船舶的轰鸣声是一种猎杀的号角
吹响海的楚歌   十面埋伏
白炽的灯光探射  网密布温柔的陷阱
它亮出人类的格言——
爱就是一网打尽   
恨就是一网打尽

水由清澈到浑浊再到血腥
一孔网眼过滤尖叫  嘶嚎  
在甲板  船舱
胜利者缴获尸横遍野的狂欢
他们肆无忌惮  他们强取豪夺
我的伙伴  在脱水  用尾鳍做最后的拍打
眼球鼓胀  狠瞪世界的糜烂

无奈的水  死寂的水
抽刀不断的水

是的  这命定的在劫难逃
尽管我在跃起和滑落的过程中硕壮
在颠沛中学会稳健
在隐忍中学会把疼痛裹藏
在仇恨中忘记仇恨
在前赴后继中把爱爱得更深沉
但我还是无法打破你的禁制
一生的结界
一生的境遇

哦灵魂  你还是如此躁动不安
落日即将沉入海底  水一再变幻肤色
星星似夜空的泪珠挂满郁郁
这和水中的某些事物一致
俯视或仰望   波动于俗世的喧嚣与暗流
在反复
在迷失

我不想成为下一刻的俘虏
砧板  刀   清蒸或油焗
沸腾各种各样的刑具刑法
在通往死亡的路上赴蹈者留下血淋淋的遗言
——水之殇在心殇
而贪婪者的口舌分泌毒汁
餐桌上露出百态嘴脸
在水的伤口之上
我不想是下一刻的俘虏
哦翅膀  飞

哦翅膀   请带我飞
如果生活留有狂想症   并把虚构的部分
当作真实  美如此简单
我宁愿相信翅膀的力
相信一次荒芜   相信一次灵魂出窍
躯壳留予水的翻白
漂浮事物的反面
糜烂的水 血腥的水
抽刀不断的水
你可以不理会我的抗争 不理会
我的语境的变异 爱情深渊的滑落
是的  我要的幸福只是一种心态
更密集的风暴  雷电追击
我宁愿脱落一身的鳞片
不管春暖花开还是冰霜雪雨
我宁愿血肉模糊

哦翅膀   请带我飞
请带我飞
带我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