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在为春天祈福?
     是谁，在青翠的枝叶间挂满飘扬的红丝带？
     那是启明湖，沿岸青枫。
     前日花朝节，说是骑行去看茶花，不料好友失约。我也就没了兴致。就近到书东坡上走着，就见着了这奇树。平日里一色的枫树，在每一芽节都垂下两缕淡红的长萼，又在这萼中央钻出一串嫩红的花苞来。
       这是枫树的花。
      枫树有花？枫树会开花？！
       其实我不该惊讶的。因为枫树确是一种奇葩的树木。旁的花都在绿叶衬花时，它却把所有的热情都放在了叶上。枫槭是一种奇木。它叶的红确实比二月花更红，不过一红为春气，一红为秋寒。
       今年的新叶才刚刚冒头，就像婴儿的小手，不论是颜色还是形状，都柔嫩可爱。倒是刚刚返青的老叶，乍暖还寒的春天叫他们措手不及，留着一圈儿赤红的边儿，还固执地戴着冬天的大围巾。
       枫树是多张扬的一种树！它没有光秃的时候，总是伸出无数小小的手掌向你问候。谁知道它不单向你招手，递来红色的愿信，向你眨眼。
       那是嫩红嫩红的一种花，还没有逗留的蜜蜂大。淡黄的花瓣上也有细小的脉络，如同姑娘轻阖的眼皮，陶醉在春天里。沿着六片花瓣的间隙，生着六根鲜红的蕊。每一朵花都像小小的六芒星，又像小小的皇冠，娇俏又威严地在翠叶间闪烁着光芒。
       旁的几棵枫树也有已经授粉的花，小小的皇冠已经脱落，赤红的丝绦祈福的是它艳红的果实。它的果实也是奇特，生得两片翅翼，如同小憩的蜻蜓。那翅翼在风中翕动着，便是蜻蜓将飞欲飞的样子。真的蜻蜓还没长成，最先飞翔的倒是这些小小的红蜻蜓！
       红蜻蜓是母亲同我讲的故事，在讲到蜻蜓都飞往山谷的时候，她总能从什么地方为我找来枫树的果实，夹在故事书里。于是童年的红蜻蜓永远都飞不走，压在我枕下。
      我们几位朋友通信，纸里行间总要夹带点花花草草。都是些南北季节里的植物，玉兰，水杉，车轴草。先是在书里捻干了水分、定了色泽。枫红之时，寄上枫叶，比哪家的更红，长势更好。于是纸上说不尽的，都藏在这叶脉图案里。在这自然的造物里细细领会，仿佛彼此的目光相触。于是指尖摩挲到的，也尽是他乡风雨水土的气味。
      我拍下启明湖畔的枫花，告诉我的朋友：
      一棵树，为春天祈福。
      于是我也祝福这春天。

2016年3月27日
于狮城三余馆



野草文学奖 浙江 浙江师范大学 陈斯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