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漂泊异乡多年,总被
家乡情愫,日夜纠缠
如今,老家,就在眼前
我却找不回记忆的童年
——题记
老宅
我没想到,老宅的命运如此悲壮
它以死亡代价,换来新楼崛起
我更没想到,我会如此绝情
我居然眼睁睁地看着老宅倒下
不禁不去搀扶一把,反而
沦为帮凶,兴奋地挥舞锄头
挖掘、捣毁、践踏、蹂躏
最终将老宅,碎尸万段,夷为平地
当尘土飞扬时,我分明看到
老宅灵魂出窍,飞上天宇
我本该为老宅的逝去而伤悲
但是,我却满心欢喜
兴高采烈,给来看热闹的乡亲
点头、递烟,端茶倒水
然后,摆起庆功的筵席
那一刻,我是多么忘恩负义
我忘了,老宅是我的诞生地
我忘了,老宅曾为我遮挡风雨
我忘了,老宅曾赐予我的恩惠
当一栋崭新楼宇,从老宅的领地
拔地而起,我找不到老宅的遗体
但是,老宅,依旧
矗立在我的心里,梦里
这一刻,我才开始遗憾和忏悔
一切一切,似乎都悔之晚矣
老街
老街,是老家的地标
青石板是老街质朴的底蕴
老街与土墙黑瓦的老宅
浑然一体,相映成趣
历经岁月磨砺,老街显得
更加沉稳、洁净、接地气
晴无尘土,雨无泥泞
在老街上行走四季,感觉
脚下有高低,日子有滋味
自从老宅去世之后
老街就与新楼就产生隔阂
相互都感觉到对方的别扭
结果,老街重蹈老宅的覆辙
遭遇类似的蹂躏,不过
这次,我真的不是帮凶
老街,似乎略显幸运
它没有死去,只是被整容
青石板被粉碎成小石子
然后,掺入水泥、砂子
浇注出一条平坦的新街道
老街,顿时看上去非常年青
老街也从此模糊了历史年轮
我不知道,应该为老街的新生
而欢歌,还是为老街的毁容而伤情
总之,走在曾经的老街上
我再也找不到我从前的脚印
嗅不出质朴的乡村气息
我感觉神情恍惚,脚下没有底气
老娘
老娘,曾经是一位漂亮的新娘
抬她的花轿,从老街走过
颤悠,晃荡,充满喜庆与欢笑
年轻的新郎搀扶漂亮的新娘
走进老宅,掀起盖头,开启生活
转眼之间,已经儿孙满堂
新娘成了老娘,年过古稀,白发苍苍
其实,这转眼之间的日子,很长很长
新与老的交替,嬗变,难以言状
贫穷,苦难,磨砺,蹉跎,沧桑
媳妇熬成公婆,新娘熬成老娘
无法想象,生育六个儿子
所遭受的苦痛与磨难
难以测量,瘦弱身体里,喷发出
如此巨大的生命坚贞与能量
新娘,妈妈,母亲,老娘
女人的一生,始终值得敬仰
每一次回到老家,我总会
抽时间,陪陪老娘,聊聊家常
一次次回忆,痛苦与欢乐的时光
并非,我有多么的孝道
而是,我生命的基因,需要
追溯,反刍,血脉流淌,吸取营养
我的脐带还始终连接在老娘身上
老树
两棵千年老树,雄伟挺拔
矗立在古寺的道场中央
松柏延年,双木成林
柏林,老家的地名,由此而来
后来,古寺改成一所小学
道场,就成了学校操场
老树,树阴,夏日,纳凉
十几个同学,拉手合抱老树
有趣的丈量着老树的周长
推算出它的年轮,绕着老树
玩耍,嬉闹,捉迷藏
年少的憧憬,未来的梦想
总是把老树的树顶,仰望
忽然,有一天,学校
来了一个大腹便便的蠢货
这个愚蠢家伙一个愚蠢的决定
老树,惨遭老宅与老街的厄运
老井
小时候,老家没有自来水
一个小队,一口老井
冬天里,老井的水,非常温暖
祖母和母亲,还有许多乡亲
会聚在井边洗衣裳
我稚嫩的小手,凑过去帮忙
其实,不是勤快,是不想手冰凉
夏天里,老井的水,拔凉
喝上一口,非常舒畅
老井就是一个天然冰箱
冰西瓜,冰啤酒,井边
大槐树下,拉家常,好乘凉
如今,老井,也被废弃了
每次打开冰箱,我黯然神伤
老几
每次回家,遇到不太熟悉的老乡
对方总会试探地问:你是老几?
因为,我家有六个相像的兄弟
当对方提及具体的名字
我会耐心告诉他,是老几老几
对方会心一笑,你们父母不容易
你们兄弟都争气
一定是祖坟好风水
有时我真疑惑,我到底算老几
家庭排序本无疑义,但是
人在社会,你真不知该是老几
仔细想来,无论在外你是何等地位
回到老家,你就是儿孙晚辈
老乡亲切地问:你是老几
他人质疑地说:你算老几
还真是,不同感受,不同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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