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村口遇到一棵早年认识的树
它自顾自地在路边坐下来，甚至
都没有看我一眼
一定是很累了，不然
它是不会面对我而悄无声息的

第一次遇到它的时候
它还是一粒种子，不知被谁罚了站
就发了芽，抽出挺拔的身躯
这么多年过去了，它就长在路边
那么完好无损地长在路边
过往的岁月，还清晰记得
它矫健的步伐
稠酽的雨露扬起翠绿的容颜
生命拔节的脆响
一遍遍趟过正午的天空

被风刮过，被雨淋过，被阳光晒过
每一根鲜活的血管都裸露在
岁月的荒野里
每一根粗壮的枝干都直指苍穹
在这个万分熟悉的村庄
就这样在清风的歌吟中  守望

我是在返乡的路上遇到这棵树的
遇到它的时候，它已经过完
自己全部的青春
它用老迈的光景
以及沧海桑田的变化
向我展示生命的全部要义
它用干瘪的嘴唇，濡湿大片天空
在大朵大朵洁白的云上
写下最后的遗言——
“孩子，你得准备一副钢牙
日子，好硬！”

    2001年10月10日于湖北恩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