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草文学奖+江西省+江西财经大学+吴文豪

很小的时候
我常蜷窝在父亲的怀里问他
什么是光明
父亲就会用胡渣蛮蹭着我的脸
扬着粗糙的手掌 骄傲得像个得胜的将军
我盯着空无一物的大手
嚷嚷着 父亲骗人

我问母亲 父亲为什么总不在家里
母亲就会拿出一沓泛黄的照册
指着遥远的天空 你爸爸飞到天上去了哩
照片里的父亲一身緑青色的套装 戴着黄帽
腰间不知系着什么
变戏法似地飞到了杆子的顶端
我问母亲 那一根根黑线是什么
母亲说 那就是光明啊
我说 妈妈骗人 爸爸说他的手掌才是光明哩

夏天最热的时候 穹庐生火
父亲却不在家中
母亲说父亲穿着厚厚的衣服 钻在偏僻的山沟沟里
那里有更多的人需要光明
冬天最冷的时候 雪琼三尺
父亲依旧不在家
母亲说父亲飞到电线杆上了呢
光明被雪压垮了哩
父亲回来的时候
倒在了床上酣睡不醒
他自得的光明——手掌
布满了伤痕与老茧

后来
父亲走了 真的是去天上了
记得那天来的都是和他穿一样衣服的人
他们嘴里说着 意外与事故
我盯着父亲沉睡的面庞
好像还在骄傲地向我炫耀着他宽厚的手掌呢
我笑着喊了声爸爸
他没有理我
我说 爸爸你骗人
我还没看到光明呢

父亲的追悼会来了好多人
他们说着好多我听不懂的话
但我听清了 他们说了光明
我望着父亲灵柩前的黑白照片
他还在对着我笑呢
就像他站在山林里的电线塔下
笑得像个不懂事的孩子

夜里 我打开了房间里的灯
亮光刺眼
我好像在灯光里看到了父亲
一脸骄傲的笑
我不服气地说
爸爸 你和妈妈骗我
你看
你才是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