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中云峰

漠子

爬华山太辛苦，乘缆车也不易。最合适莫过于去过以后梦华山了。就象宋朝诗人曾公亮的感叹：“枕中云气千峰近，床底松声万壑哀”。
虽然他是住宿于甘露寺听松涛、看长江，但诗意是可以通感的。就像我，从华山回来一天，腰酸腿痛脑袋沉，睡到日上三竿自然醒，久违的轻松中，我梦会古人的情怀。
半梦半醒中，身心弥漫着华山的云气，恍若睡在莲花千峰之上，那放眼山巅的江南云雾，个个山峰从云中冒出，宛若莲花之瓣，吸引着游人的感叹，诗心的沉醉。你想想，在两千多米的高度，在乘坐缆车飞越万丈深渊，如鹰隼飞翔群峰之上，恐高症的游客泪流满面，不敢睁眼之时，你是华山论剑的武林高手，一提气，脚点山峪岩崖，驭云而飞。华山这文武双合、南北风光统一的圣山，让我切身感受了两重天地。要不是其险峻，不会是武林追求的境界；要不是江南水墨妙雾、北方粗犷石山、童岭壁立又绿色点缀的特点，以及感人神话的宣扬，也不会成为文人墨客多重的向往。在这两重天地里，我的所有情感寄托在：孔子登泰山而小天下，漠子登华山而小江湖！“虽然有点不自量力，但是豪情和向往却是满满的！望着那长在石缝或岩山上的华山松，也升起狭骨柔肠的感叹！
从西峰逶迤龙脊到达莲花峰，看见高处的江南风光，是不是有种审美高度的提升？从莲花峰折向中峰、东峰，无限风光是北方豪迈的如画江山；你是不是有种跨越南北的澎湃激情？北峰一路如苍龙岭的山道，游客们四脚着地的攀爬，你是不是有种如信仰般向往的震撼？从五峰那激流冲刷出的、直梳状的侵蚀沟槽，以及刻满华章的摩崖和山石，就有种飞翔在远古和历史文化的共鸣，那种自豪和发自肺腑的由衷感叹：阵阵松涛从万壑传来，似乎就在我床底下轰响。宋代名相寇准登华山后感叹着：“只有天在上，更无山与齐。举头红日近，俯首白云低"。
华山的这个梦，石刻在那里，叫“枕破鸿蒙”,耸立山顶，叫“山高人为峰”，行走山巅，领略华山高峻雄伟的博大气势，享受如临天界，如履浮云的神奇。我迈着无数先贤今人的脚步，对着千山呼唤:我~来~了~。响遏行云，却被吸收，等待许久，回音无影无踪，听到对面山上有人叫，而华山全沉静地接纳。山巅的小坐，《西游记》女儿国王"朱琳"那一声"御帝哥哥"，那一曲"双栖鸟双飞"，那三十年的传说，与沉香跃空一劈的救母神话，如影在前，封闭许久的泪腺冲出堵塞。前方的美景如梦如幻、如泣如诉、如歌行板。
自古华山一条路，北峰上下山的徒步线路是个六七十度的游龙，“千尺幢，百尺峡，老君犁沟慢慢爬”是真实的写照。看着健步上下山的人们，几乎是手脚并用"爬山模样"，我对他们充满了敬意。仰慕了三十年的华山，我要去攀登，不能被吓住。但多年来我从事文字工作，缺乏锻练，站在网上介绍的山脚，我叹为观止，放弃了徒步壮志，选择了乘缆车西峰上山、北峰下山，仅在五峰之间游览四个多小时，下山途中已感到腿脚和体力超支的痛苦。然而，站在华山五座峰顶上，就会感受不虚此行，那刻满华章的文华山感染了我，沾了千年的文气。那种“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体味扑面而来，那种“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的轻风吹起飞翔状的诗情，那种天地辽阔、世道沧桑的感叹从肺腑中呼出---内心释然了很多、顿悟了若有若失。朝着空茫山海，无数名画的意境落到了实处，江山如此多娇，毛润之挥手之间，发出浩迈的天问---“怅寥廓，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奇景、遗迹、传说、故事，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生豪气、心有所思、思有所得：登华山就犹如人生，不历经风雨怎么能见彩虹……
其实与少年时代徒步登泰山相比，中年的我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恰如华山旅游的节日接待容量，不比中年的我强多少。想想也是：动车高铁白天不停地运送人们的向往，高速公路不分昼夜地穿梭人们的华山梦，那索道口广场前五百米的距离，排成的分流长队、在循环往复、逶迤而行的隔离区中，整整蜗牛了两小时，才盼到了索道口；压抑的能量一旦冲出瓶颈，飞跃的快畅无法形容；与徒步无力下山，又等三小时安全着陆的告别，更加深了"相见是难别亦难"的感怀。
在祖国这十月的节日中，除了军警、交通、服务等业坚守岗位，用安全的保障让大家开心地玩之外，几乎就是全民大巡游。万车拥堵、亿头攒动的路上、景区，世像百态也层出不穷。这样一想，我反而释然了。他们是现实中的华山。
我没全程徒步攀登华山，但所有的危险绝壁却脚蹬云梯手抓铁索上下了，确实险峻，但与人生险途相较，我确信没什么无法克服。"给我一个支点，我将撬动地球"，给我以时间，我将把祖国的山山水水游遍，以勒石之笔勾画文化，我也咏一首："枕中云气千峰近，笔底灵龙万壑安。要看银山拍天浪，开窗放入大江来"。
                 2016.10.4.于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