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梦里，我还是背着书包的孩子
我问我的父亲
简历中的家庭出身怎么填
父亲在一张白纸上
一笔一划写了了两个字——工人
从此
只要让填表
我便毫不迟疑地写上了一个最光荣的阶级
 
今天，我一上午都在想
从上学开始，一共填了多少张要求写明家庭出身的表
也就是说，我重复写了多少次工人
我熟练地把中国的一个很庞大的阶级，只用五笔，就捺入
一个很小的方格里
怪不得，书法课老师屡屡夸我
工人两个字写得最好
 
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
简历悄悄地把家庭出身栏落下了
为此，我像丢了宝贝似的失落了好久
那个小方格迷路了吗
 
那时候起，开始怀念假期随父亲去工厂
总能遇到很多的叔叔阿姨
总要给我很多好吃的
所以
工人两个字在我记忆里
是几粒话梅糖，是几颗枇杷，是一把花生
是一只刚出锅的肉粽子
是许多双憨厚的怜爱的，甚至
我到了中年都忘不掉的
眼睛
 
不是五笔，不是一个小小的方格
是很大的一样东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