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刀语

那个胸怀大海的人
用马鞭赶着满山的石头
已经好几个来回
他苦苦地
要把这些石头命上名字
然后送它们回家
而他根本就记不起来
那些死去的骨头
那些活着的灵魂

在悲恸里抽一把刀
就象从内心掏出千军万马
夜色被吓退了一半
他用刀光照着这些石头的脸
让刀指认它们
还要在刀口上舔一舔
谁是张三  谁是李四
有泪为凭  有血为证
他要与这些有名有姓的石头
在这里烤着野火过一夜
因为过了这个夜晚
历史就象狼群一般扑过来
或许大地上就只剩下一道刀疤

2.英雄祭
蝉不要闹了
螳螂请不要攻击
叶子不要听信风的谣言
蚂蚁请停止搬家
哨子不再吹响
硝烟就地解散

留一点安静 点燃刀光 
杀风祭旗  找回客栈的骨灰
摆上烧伤的木桌
斟上烧酒温热兄弟情义
把刀子误伤的榆树  请到身边落坐
对它说一声抱歉
怒火烧焚过的房子 把它的瓦砾
请来讨论重建的问题
马蹄踏断肋骨的小草
请来春风为它们疗伤

对这一切无动于衷
不善表达  对爱只字不提
表情冻伤在历史的天空
刀口暗刻爱字 因此伤害过很多无辜
忍着另一种疼痛不忍说出抱歉
宁愿这般孤独 让拥抱荒芜
让热泪穿过胸膛

我不能用理解来祭奠
一个不求理解的人
也不能启用那个尘封已久的爱字
在他的面前保持缄默
把恨字拆了深埋  用敬仰替他保存真相
顺便替他把刀收好 把马栓好
把未完的心愿了结
最后 替他拄着拐杖把走过的路
重新走一遍


3. 英雄无名
大雪封路  把油松压得抬不起头
北风吹的连石头也睁不开眼
但是挡不住上山的人
他要从雪地趟过内心那条路
去到雪白雪白的山顶
站在最高的那棵水桫上
攫云为旗

在路上遇见不幸中弹的白桦  
他为它们翻身  包扎伤口
或者默哀三分钟  
就象为他的母亲送葬
他脸上的雪下的更大
以致分不清这个白色世界
是他的脸 或是山的脸
只有枪口是黑洞洞的
那里趴着死亡
随时瞄准他雪白雪白的想法
死亡紧跟他的脚印 
离他只有一米的距离
为了拯救地里的麦子
他飞起来朝着他的旗扑腾 
凶恶的枪放出了死亡
身体倒在雪地
白雪很快为他盖上白色的布
他的两行脚印留下来了
象写在大山深处的一段挽歌
他为自己题写的悼词
没有名字  告诉油松们不要哭泣  
告诉白桦的后代不要怀念

他是一块巨大的崖石
生来就是一块墓碑
无字是最好的祭奠
这座英雄的山   
他的名字埋在哪里 无人知晓   
在这白山黑水 在雪白雪白的山岗  
他救下的白桦还活着
他是它的恩人


4.悲歌

我要向蓝蓝的大海写个借条
我要借它的波涛
把天空清洗干净  让它明亮到
每一个人都叫它秋天
我要向秋天打个招呼
我要借它的悲凉
悲伤的悲  透心凉的凉
在我的内心造一座墓碑
让满地落叶来祭拜
我要借它的风哭干河床
借它的嘴吻过每一颗死去的石头
最后靠在它的臂膀 唱一曲悲歌 
唱到伤心欲绝
再借它的云 接住我的眼泪  


5.我眼里常含泪水

悲剧正在上演
看着  着着  眼睛就模糊了
我不知道我将出演什么
树木一夜之间白了头
河水象女人的月经提前中断
太阳被刽子手操刀砍落
我从头到脚冰凉  冰凉
满山杜鹃啼血   山驮不动悲伤
遍地的落叶伪造凶杀现场
刀子从主角的肋骨穿过
离我两公分 我是唯一的证人
我在场 我敢发誓
那一刀 足可刺穿我的胸膛
把我杀戳十个来回
我敢发誓  一切都因我害怕
那种疼痛会把一座山翻过来
那一刀捅过来我就死了
百年前 我就拿算盘与天空结算
还有多少眼泪
在大地还有多少悲伤

我知道这是戏  
戏里戏外不能当真
我知道那树 那山  那河流
都是大地的表情
我知道那风 那云 那月亮
都是天空的表情
我知道我不是戏的主角
主角先我而死
主角的表情在我这里
时光的河流带去了他的表白
我替他写出一片苍茫
他不吐一字 绝尘而去 
我替他在这尘世孤独地悲伤
他忍住刀剑穿心  肋骨断裂
我替他喊出疼痛
还有谁触及他山一般沉重
最最柔软的部分 他把一滴泪忍了百年
终于从我的眼里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