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生命

作者:2017年04月10日 18:13 浏览:144 收藏
 出生的童话
  父母曾讲述过一个童话,一个关于孩子是如何出生的童话。我们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的?从父母口中得知,我们有的是从河里捞的,有的是在山里捡的,有的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有的是从地里长出来的,还有的是从天上落下来的…
  讲的虽是同一个故事,却总有不同的内容。父母早就料到孩子会对生命之谜作最初的窥探,是唯唯诺诺的搪塞,还是合乎科学的解释?面对孩子好奇的眼神和稚嫩的心灵,这显然都不合适,父母陷入了两难。算了,既然搪塞不过解释不通,那就索性编织一个美丽的童话作结。于是,我们有了自己的童话。童话的这边,是一颗幼小心灵对生命的执着追问;童话的那边,是一个美丽遐妙的奇幻世界。童话,联接着两个朦胧的精神天地。出生的童话,和拌着对蓝天的痴望,对白云的迷恋,伴随我们跌跌撞撞走过童年,走向少年与成年。
  成年的我们当然不再相信童话,但惟独对这个童话情有独钟,难以忘怀。明知是童话,却仍然在心底为其保留一方净土,细细回味。于是有一天,我们惊奇的发现,原来内容不同的故事,却总有相同的巧合——我们与父母相遇的巧合,是父母恰好把我们从河里捞起、山里捡起、地上拾起、天上抱起,是的,真是太巧了。我们与父母的相遇,纯属偶然,但偶然中似乎又暗藏着某种必然。偶然的相遇之后,是父母毕其一生的抚育与操劳。这样的偶然,付出未免太大;唯有这样的付出,才能保证一颗幼苗灿烂茁壮的成长。这样的付出,又是一种必然。童话,不经意间点化了生命交接与传承的神圣命题。
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父母将这样一个美丽的童话融进我们的生命源泉,生命便有了清澈的基调,甘洌的味道。出生的童话,是父母给予我们最初的精神财富。生活太累,现实太真,总需要童话的点缀与润色。出生的童话,父母的父母就曾对父母讲过,孩子还会对孩子的孩子继续讲下去。童话,伴随着生命的接替,在父母与孩子的口中传递,一代又一代。不同的内容,相同的秘密;不同的个体,相同的体悟。
  胎儿,始于精卵;生命,源于童话。

                   童年无邪
  有了美丽的童话作为生命的开端,接下来的童年也便浸染了童话的色彩,于是童年便混合了白雪公主的雪白,小红帽的彤红,蓝精灵的天蓝,七彩绚烂,绘成童年的虹彩。童话不只属于童年,但惟独童年的童话方显生命的本真与质朴,不馋任何杂质,纯净如水。成年后的童话,要么是痴人说梦,要么是黑色幽默,更多的是无奈喟叹。童年里的我们,怀抱着对青年世界与成年世界的好奇与窥探,总盼着快快长大。长大了,可以轻而易举的够到柜子上那神秘的小铁盒,可以不费力气的翘起压在床脚那泛黄的小纸包,可以像大孩子那样谈论学校里的趣事,可以像大人那般随心买来自己喜欢的物件。殊不知,小铁盒里的秘密可能没那么美丽,小纸包里的私藏也许就那么回事,学校的趣事可能更多的是无趣,随意买来的物件也许并非所衷。路,总得自己走过才知弯折直曲。但不管怎样,童年的我们就在这样的期盼中渡过了生命中最纯净、最干爽、最无邪的一段时光,如源头活水流淌过最初的澄澈清冽,接下来,便是崎岖的山路和逶迤的河床在前方。
                  
                 成长的烦恼
  成长是痛苦的,这点毋庸置疑。
  成长是烦恼的,歌德早已说过。
  如蚕破茧,如蛹化蝶,成长是不断蜕变的过程。幼小的骨骼要不断地长长增粗,稚嫩的心灵要不断地成长成熟。生理的躁动,伴随着心理的躁动,鼓噪着童话后时代的生命姿态。童话的色彩在青春期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对新世界的孜孜探索和对新情感的不断体验。这种探索与体验是少年和青年对成年世界的进一步迈进,纵然激情四射,但终归是实验性的、试探性的,难免时而碰壁,常常吃瘪。正如山间小流,纵然欢快激越,怎奈山势崎岖,不免处处受挫,时时改道。尚未成熟的心智,还不足以看透坚壁后的契机、攀望高墙后的天地,也不足以洞穿笑容后的伪善与假意、体味冷脸后的期许与善良。于是,迷茫出现了,烦恼跟来了,痛苦缠身了,激愤迸发了,生命的张力在种种极端的情感体验中不断拉扯牵张。但是,这种拉扯牵张并非毫无意义,就像百米赛跑前的热身一样,是在为成年后更剧烈的情感体验和世俗体验做准备。金蚕终会破茧,坚蛹终会成蝶,经历了痛苦的成长与蜕变,生命以稍稍强硬的姿态迈进中年。

                        人到中年
  人到中年,正如大江中流,经过了源头的涓涓细流,闯过了起初的崎岖山路,大江来到最为宽阔深厚的中流。人到中年,宽阔的是视野,深厚的是胸怀。年少轻狂升华为磅礴却不失节制的激情创造,迷茫困惑沉淀为深刻却不死板的思考总结,激愤难平转化为圆润却不失原则的人生态度,无谓喟叹发酵为不倦却不迷误的价值实现。年轻时的困苦与刻苦,成就的是人在中年的情感成熟和智能成熟,两者共同促发了人在中年所有可能的成功与成就。
  然而,能力越大,责任也越大。中年,自有它的沉重与艰辛。中年的肩膀上一边是家中幼小,一边是年迈高堂,纵然面前狂风骤雨、雨雪风霜,也要在背后为父母妻小撑起一片干爽温暖的天地;纵然事务繁忙,也要陪父母走一走自己蹒跚学步时走过的路,也要给孩子讲一段父母曾给自己讲过的童话。这是中年的义务,也是中年的权利,更是中年的骄傲与自豪。但是,践行起来,并非易事。刚因为工作上的事忙得身心俱疲,遇到父母那关切的目光,为了不让他们担心,只能强装欢笑;才从一场身不由己的应酬上回家,看到妻儿早已睡去,才猛然想到自己在家人团聚时的长期缺席,继而愧疚不已。好比一架天平,一边是家庭与亲情,一边是事业与工作,而中年恰好处于天平的中间,一边一只脚,一边半身心,小心翼翼,战战兢兢,唯恐天平失衡。但即便如此,也难免会有一边过重的时候,无奈的中年只能向另一边倾靠奔走,以求平衡;才奔走一会,察觉有异,蓦地回首,另一边已然失重,只得掉头,疾行而去。中年的难处便在此,总是在不断地选择、奔波、再选择、再奔波。然而,也正是在这样的选择与奔波中,中年实现了自己的意义与价值,即予父母以依靠,予家庭以支撑,予社会以回报,予自己以交代。

                   夕阳西下
  大江终于来到尽头——入海口。
  入海口的大江,没有了山间小溪的灵气,失却了中流河段的磅礴,有的只是平缓、安详、波澜不惊。高耸的未必是山,平缓的未必不是江。走过了多少崎岖坎坷,阅过了多少繁华落寞,经历了多少浮沉升降,看过了多少了人世变迁,此刻的大江确实有波澜不惊的资格与气度。也正是这些坎坷落寞、浮沉变迁,成就了大江入海的从容大度与静水流深。此时,已薄酡暮,余晖中归鸿向晚,粼波里夕霞溶金,以这样一种姿态入海,在气量上已不输汪洋。大江入海,如落红坠地,如秋叶入泥,与其说是大江的完结,不如说是生命的轮回。
  从衔着童话出生,到伴着童话成长,经过痛苦蜕变的少年青年,走过深沉厚重的壮年中年,生命终于来到暮年。如一首歌、一段曲,开篇是轻快的吟唱,后来是渐进的旋律,直至迭起的高潮,最后归于悠远的回响。
细听来,悠远的回响里还有童话的呢喃罢。
  (野草文学奖 北京  北京协和医学院 孙宝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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