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是大片刀做的 ,
血是铁疙瘩,心是玻璃渣。
多少场的战斗里摸爬滚打就没输过 ,
从来没有打不过就颠儿了的 ,
也压根儿没明白过丫干什么的 。
丫就一人儿在那片儿刀坡上自个儿美 ,
要么说丫这辈子就算白活呢 ,
那身体整个就一大片儿刀。
十年前,丫在我们的心中就是大片儿刀,瘦弱单薄,坚韧不拔。十年后,丫永远定格在了大片儿刀的画面。
“丫”是我们私底下给他取的绰号,因为他瘦。在我们那,因为是在农村,所以看不起文弱的男人,看到男的瘦弱,多使用“丫头片子”来进行打趣和嘲笑。但是,我们只是单纯的称他“丫”,没人嘲笑他瘦弱,因为他做到的事情比一个强壮的汉子都差不了多少。
丫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乡村教师,未婚。据说是因为穷,也有人说是因为懒,但是更多的人认为还是是因为瘦弱。总之,他是所有家长教育自家孩子多吃饭、勤洗碗、甚至是下地干活的反面教材。
“烈日炎炎嘿,面朝黄土背朝天,一身力气百身汗嘞。烈火焦焦哟,面朝黄土背朝天,一粒汗珠摔八瓣嘞! 嘿呦,呦呦呦!”工地上的他光着膀子随着一群工人吼叫着,烈日把他的胸膛灼烧得通红,满身的泥土和汗渍把他的后背滋养得一片青亮乌黑。那一刻,他在我们的眼中就像是一位骑士,他横握着他手中的长矛——铁橇,如同堂吉诃德冲向风车般一往无前,狠狠地插进巨石底部。“吼!”一声令人灵魂颤栗的咆哮迸发而出,颈部黑筋凸出,额头青筋爆皮,溃败的双手紧紧抓住铁橇往下摁压,石沫在铁橇下崩飞粉碎,发出咯咯的呜咽摩擦音。他横骑在了铁橇上,最终用自己黑瘦肉体的重量撑起了发烫的石头。他沐浴在燃烧的太阳下,举着铁橇,享受着这胜利时刻。只是谁也没有看到,他头上的汗液顺着他的颊窝子流到脖颈,又沿着锁骨流到肩膀,最后如同大河冲击瀑布,从肩膀到手臂一泻千里。浸泡过他手中紧握着的长矛,混合了铁锈的汗水从他的指缝和指尖流下来,滴落石头上,又滚进黄土中,鲜艳欲滴。
他在钢筋编造的笼子里织网,阳光照的他浑身如钢筋的颜色一般发黑发亮。他的手里抓着泥瓦刀,一刀刀砍下去,无数砖头上残留的混泥土在他的眼前崩飞,在他的手下粉碎。灰白色的石灰火星子般迸溅,无锋的瓦刀却在工地渐成楼型的庞然大物下燃起了硝烟。
然而,穿上白色格子衫,戴上精致眼镜,他瞬间又能变回那个满身书卷气的教书匠。谁也难以将工地上那个赤膊上阵,挥舞长枪,一身肌肉在烈日下晒到爆炸、全身狰狞、体无完肤、灰头土脸的泥瓦工与他联系起来。他知道工地上的苦,他常教育我们要多读书,走出山村。事不遂他愿,还是有很多人因为各种原因退学了。他常遗憾,上门劝说也无果。最后他在破旧的黑板上写下了自己的前半生道:
面朝黄土赴流沙,风雨不动任飞霞。
形容憔悴终不悔,人生薄田亦天下。
或许是吧,他把自己想致富的愿望寄托在了他所教的孩子身上。他怕我们走上了他的老路。他半生穷苦,没过上一天的好日子。也许,教我们读书算是他所有工作中最最轻松和快乐的一份。可是,可能连他自己都没发现,他自己已经把自己当成了育人的反面教材。
黑黝黝的铁脊梁,
汗珠子滚太阳,
风打篱笆雨洗窗,
泪花碰月亮。
这才是他真正生活的写照。别的老师过来走近都是一身的书卷墨水的香味,而他却是除了一身的汗臭便是满身的风湿止痛膏的药味。谁也不知道在他洁白的衬衫下到底掩盖了多少肉体的鲜血淋漓。正如他平静的外表下,曾有多少个夜晚的撕心裂肺和痛不欲生。
十年后,他走了。走的很突兀,甚至是让人措手不及。当时我正提着一袋香蕉准备出门,约好的朋友突然给我来打电话说:“今天,可能不适合去老师家了。”我问怎么了,我丝毫没有意识到朋友语气的变化,我还天真的以为是朋友要爽约了。朋友深吸了一口气,我甚至还在电话的这头听到他在摸鼻涕:“老师,走了。”说完,立即挂断了电话。我听着电话传来“嘟嘟…嘟嘟…”的响声,全身突然感觉像被抽空了力气,手脚发软,胸口像被石头堵住了似得,竟把电话都扔到了地上,手中提着的香蕉更是“扑通”一声,砸在了我的脚上。我甚至忘记了自己是怎么走到的床前,最后一头栽倒在了床上,我就一直把头埋在枕头上痛哭。那时,我真觉得自己哭的不像是个男人。
后来举行同学聚会,我们那些十年未见的同学聚集在了一起。我们喝了好多酒,大家交杯换盏,都是多年不见的老同学,气氛热烈,互相调侃,甚至还有人大声唱歌,像以前小时候一样乱吼乱叫。然而,正当大家喝的高昂亢奋,尖叫声达到顶点的时候,却突然有一个女同学毫无征兆的大哭了起来,这一哭,不知怎么的,突然就有接二连三的人开始小声啜泣,紧接着,声音越来越大。突然就有人醉趴在了桌子上,肩膀抖动。我也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就……也突然感受到了弥漫的悲伤的冲击,想哭,甚至想叫。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没能控制住自己的眼泪。这时突然有个同学流着眼泪醉醺醺的说:“今天,今天是“丫老师”的头七。”说完,他咬着嘴唇流下的眼泪更多了,突然他就拿起了酒瓶往嘴里猛灌酒。大家都开始借着醉劲抱怨:“说好了,要给我们娶个师母呢?你说话不算数啊…”“连退休金都没拿到,你还没到退休的年纪,你怎么,怎么就能退休呢……”“我家的房子还想让你帮忙呢,我家出的工钱肯定比别处高,还不会拖欠你的,可你怎么就不等等呢……”“你在哪?你到底在哪啊……”
我再也听不到他的声音,也看不到他的人了,但是我总能感觉到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扶持着我行走,有一双看不见的眼睛在注视着我前行。
最后,我们所有人不分男女都不约而同的紧紧拥抱在了一起,哭泣,鼓励,摇摇晃晃,闪着泪花咧着大嘴,在哭笑。
想念 ,思念,每天都在回忆中度过,
真心的累了,
如果时光能够倒流那该多好,
我会改掉一切坏毛病好好的珍惜一切。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
在你做出决定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
在这个大千世界我还会遇到同样的你吗?
不能了,愿你在水一方不会再受伤。
远隔千山万水的你还好吗?
我又想你了,
我感觉你很好,想找你可是不能。
来远他方,无论分别多久,相隔多远
都一定会再次相遇,
天道,地道,死而无憾。
所有评论仅代表网友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