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夫

一

没有把纤绳嵌进肩上的肉里
如何能体会你的辛苦？

没有把脚印刻在礁石之上
如何能理解你的苦痛？

没有在风狂雨骤中奋力前行
如何能知道你的不舍？

没有在声嘶力竭中呼出期待
如何能感受你的艰难？

没有用生存的坚韧褪去羞耻
如何能理会你的心酸？

没有将妻儿老小担在肩上
如何能知道你的不甘？

我没有资格去赞美或者解读
你呐喊出的号子，摔成八瓣的汗珠

我没有勇气成为你们的一员
把卑微的生命拉成绝唱

二

身影叠印于绝壁之上，定格
你的姿势填补着历史的空白

逆行而上的巨大船只，满载
弓腰！蹬腿！迈步！喘息！

洪荒滔天的巨浪，劈山过岭
何曾遇到渺小人力的抵抗？

江河浩荡是上天的意志
纤夫抓紧一根纤绳就敢蔑视

纤绳勒石，刻载帝师败绩
号声高亢，抒发胸中块垒

浪花失神落魄，跌倒在船头
湍流呜咽回旋，漩涡里打转

冬天里围一炉旺火，煮茶烫酒
所有的惊涛骇浪都在烟雾中远去

没有纤夫的日子，江河难觅对手
犹如没有鸟的天空，寂寞空旷

三

打铁的铁匠和叮当的锤声消失了
留下了“打铁还需自身硬的”筋骨

做豆腐的石磨、撑船的长篙消失了
让位给机器的轰鸣、马达的欢唱

纤绳，纤绳也将失去生计
时代的巨轮劈风斩浪

凝视千百年的航道，潮涨潮落
纤夫的精魂沿着水岸奔跑

没有逆流的船只
纤夫何来价值

没有负重的使命
纤夫何处追魂

忆起你，总是在艰难困苦的时候
需要你，总是在航行安危的关头

梦见你黝黑的脊背，弓起如山峦
号歌中拉着一轮朝阳，新鲜出水

201703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