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安妮日记
— 写于纪念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六十周年之际
一

安妮
读着你的日记
我仿佛在触痛
一段人类神经
难以消弭的记忆
你用犹太小姑娘
特有的敏感和细腻
透过阿姆斯特丹
普林森格拉赫特街
一幢普通阁楼
小小的窗户
亲历并记录了
两年零两个月
你和家人
蛰居密室的
地狱般的生活
以及窗外
梦魇般的世界
从你日记的字里行间
我读出了你
过早承受的
对人性的思索
对战争的困惑
对死亡的恐惧
以及你在成长期
对自我的审视
对异性的渴望
对亲人的叛逆
安妮
读着你的日记
我仿佛又一次经历
心灵的拷问和洗礼
一边是少女的善良和宽容
一边是纳粹的残忍和暴戾
两种人性的并置和对比
让人深思
叫人战栗
究竟是什么
把人变成了野兽
制造了一幕幕
惨绝人寰的悲剧
让生灵涂炭
血流成河
尸骨遍地
究竟是什么
使你如此乐观
即使身陷绝境
仍坚信人心的善良 
      生活的美好
      阳光的绚丽……


二

六十年过去了
安妮
你的日记
早已超越了时空
超越了种族
超越了语系
依然带给人们
强烈的心灵震撼
深刻的思想启迪
你用花季少女的稚气
向大人的世界发问：
“战争有什么意义？”
“人为什么不能和平共处？”
“这一切破坏，到底是为了什么？”
是啊，到底是为了什么？
六十年后的今天
人类依然困惑和疑虑
一遍又一遍叩问自己
同样的问题
放眼当今
两伊战争的硝烟
靖国神社的幽灵
超级大国的霸权主义
无一不在警醒世人
战争阴云不散
世界潜伏危机
环顾四周
民族分裂势力猖獗
地区武装冲突加剧
国际恐怖袭击升级
无一不在鞭策世人
和平任重道远
人类尚须努力


三

安妮
假如没有这场战争
你会有怎样的
人生经历
你一定会像今天的
同龄少女一样
沐浴着和平的阳光成长
活泼开朗
亭亭玉立
青春洋溢
在校园的草坪上晨读
在节日的舞台上献艺
成为一位知名作家
成为一位和平斗士
当然也会恋爱结婚
成为贤妻良母
膝下一双儿女
在你眼前
无忧无虑地嬉戏
然而，你生命的烛光
在纳粹集中营的黑暗中
一丝一缕地耗尽
终于在黎明前夜
无声无息地
飘然而逝
追随病亡的姐姐
在天堂里相聚
留给历史
永远的心痛
永远的叹息
永远的话题


四

荷兰
阿姆斯特丹
一座古老而美丽的都市
大风车四处可见
郁金香馨香扑鼻
春雨淅淅沥沥
五颜六色的伞下
不同年龄
不同肤色的人群
排成长长的队伍
静静地等候
参观安妮博物馆 
——安妮和她家人
二战期间
避难的藏身之地
推开虚掩的书架
钻过低矮的暗门
爬上窄窄的楼梯
人们屏住呼吸
一步一步走进
安妮的内心世界
安妮
我在读你的日记的时候
我在写这首小诗的时候
从网上读到了这则消息
于是想把它转述给你
在与日俱增的参观者中
一位十五岁的
名叫汉斯的德国小男孩
留在留言簿上的话
引起了我的注意：
“我希望世界上所有的孩子
都不再像安妮那样
担惊受怕，
请你们轻轻地上楼，
楼上安妮正在梦中。”
安妮，你听见了吗
这是和平的心声
忏悔的心声
发自年轻一代
清澈的心底
安睡吧，安妮
你枕边这本沉甸甸的日记
让你和你的朋友吉蒂
结识了全世界
无数的知己
于是你不再害怕
不再沮丧
不再孤寂
当你一觉醒来
窗外一定是
桃红柳绿
花团锦簇
风和日丽……

江义勇
2005年5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