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复一年
日复一日
养育儿女一样侍弄土地的
是我祖父

他的眼里没有文字
但每一种庄稼和野草的习性
在心里却十分稔熟
他对二十四节气轮回的感悟
远超过我粗览的千卷诗书

方言浓得象浑浊的河水
头上戴着风霜雪雨的痕迹
石拱桥一样的腰背
负载着千年一系的族谱
他的脚步喜欢丈量村里村外
他注视田野的神情
很像古代的一位隐士

他那蔑视荆棘的茧子
使我撕掉了许多浪漫的诗稿
他面对灾难的平静
让我读懂了历史
他把犁插进土壤
像我翻开一页页书

裹着黑夜睡觉
背着星星早起
枯槁的身影印满了
家乡每一寸土地
在他皱纹的词典里
只有
灾年的悲
丰年的喜
辛劳的苦

对天敬畏
对地忠诚
总是憨笑着面对无数的神灵
沉甸甸的汗水曾滴进唐诗宋词
盘子里却总盛着饥饿的日子
地里总有锄不尽的野草
日子一天天象被复制
一部部几乎相同故事情节的黑白电影
被放了无数次

年复一年
日复一日
对土地无限眷恋的祖父
已回归土地
春风带来的新种子撒满了故乡
渐渐掩没了他平平仄仄的足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