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棵老核桃树的独白》

我站在寒冷的冬季
西北风呼啸着
冰刀般削割着我的苍老
皲裂和干瘪渐渐地
成为我的标记
彻骨的冷浸入
我没有遮拦的身体的每个缝隙
我干枯的头发
在风中瑟瑟颤抖
呜呜的声音如暮年的号角
传递着我内心的不屈
冬很漫长
索性闭上眼
用衰老的意识
感知那曾经的暖

那是一个好日子
一辆牛拉的车
颠簸在寂静的河谷里
我躺在车上
稚嫩的身体
沐浴着大大的日头
眯起眼看看天
天蓝汪汪的刺眼
和我离开的地方很像

我来自一个产醋的地方
我的兄弟是一个壮小伙儿
几年前离开家去戍了边
荒凉的地方
盛产风沙
他想家了
于是
一家老少就来这里扎了根

一只布谷鸟飞来
穿过陕西的枣林
吃了一颗河北的葡萄
站在河南的杨树上
奇怪的看着我
我笑的头发直颤
妹子 不认识吧
那边还有一片
不知来路的“老头乐”梨

我在这里很适应
我喜欢这儿的土壤与空气
这儿的四季也分明
要风得风  要雨有雨
一年年
我看着我的兄弟
骨埋在这里
他的孩子一辈辈
依然和我做兄弟

我的腰身一天天变粗
我的心思一天天变细
披星戴月我不敢泄劲儿
油盐布匹我拼命打理
我要焕发每一份能量
甚至为做饭取暖
献出一部分躯体

孩子们和我都亲着呢
没事儿就腻在我的怀里
白天我给他们遮风挡雨
夜晚他们围住我
古老的故事讲的
直到我鼾声四起
我艰难但是快乐的活着
突然有一天
我发觉自己老了

低头照照河水
一张褶皱的老脸
几根稀疏的头发
大肚皮里边早就腐朽空虚
一阵风就能让我轰然倒下
永不再站起  但是
我还有一口气
我头上那几颗青翠的果实
是我留给家里最后的牵挂

死神已向我招手
我没有丝毫恐惧
环顾身边
以及目力所及的沟坎儿山地
我的后代也一茬茬
不停地繁衍
生生不息
它们绿了山川
挤满了河谷
滋养了兵户的后人
肥了这片土地

为了心中这份暖
我在寒冷中坚守着
三百年啦
今年的风冷的邪乎
我的筋骨在咔吧作响
我的身子瘦的已经皮包骨
我好像支撑不到来年的春季
就让我现在和你们告别吧
尽管舍不下
但是舍自得
当傍晚的山村炊烟缕缕
那是我升腾的魂魄
献给你们的
最后的舞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