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华九章
 
雪鹰
 
《古道》
——给伊有喜
 
青苔与鸟鸣，是时间的标本
溪流从缝隙里穿过
金华与兰溪，两枚扣子
自古便这么连着，我们
不过是新添的针脚
 
轰鸣的山溪，水流并不大
声音源自它的高度，与辗转的经历
非青即白的颜色，也是我们
最爱的本色。此刻
权当我们见到了，应有的颜色
 
聊以自慰
 
《再别义乌》
——致这样、病书生、兰心、骆刚、张超诸友
 
这一次绕过了冬天
绕过了貌似诗人的商人
 
只我们小聚。一次，两次，三次
只我们边饮酒，边品诗
边话别，边接龙——
这里曲水虽不流觞
却流淌玉的光泽
 
这一次，时节已是清明
戚风已经吹远。那场
欲滴未滴的雨，欲下未下的雪
约好今天，一并落入心头
 
我们都不是义乌人
你们又都是义乌人
精明细算出来的真诚
比普通的更压秤
我的酒量未涨，心
却一杯比一杯，更沉
 
 
 
《夏枯草》
 
伊有喜说：她冬天开花，春天结果，夏天便枯死。
 
想到了我的长诗《夏祭》
那是时代与自我的祭诗
今天，且送与你
 
为什么，非要活过四季呢
为什么要去那干寒的北方呢
你的选择，我支持
 
匍匐于山林，生你的绿叶
开你的小花。清热与润喉
是活着或死后，都能做的
 
既如此，夏枯何憾！
 
 
《小鹅草》
 
鹅黄的花，从故乡
开到金华的山巅
 
在路边，溪畔
家乡的姐姐守着泥土
开着曾经的黄花
 
她不知道，在这里
我又见到了她，见到了
童年的亲人
 
 
《竹林》
 
那七个人住进来，最后
又一个个走了。自此
 
我看到的竹子，再也没有
嵇康昂起的头颅。他们
下端粗壮，身材修长
但高傲的头，往往顺着风向
倾垂。这是所谓的君子
还是骨子里的懦夫？
 
立在山间，我眺望许久
他们，还是所谓的竹子吗？
 
 
《东阳》
 
只因位于东，靠近阳
这些天来，总觉得
白昼太长，夜晚太短
梦，永远不完整
早春的寒里，常常一地碎片
 
马生的书还未读完
宋濂已在流放的路上
书，勿需再借了。博士之乡
有多少典籍驻进脑子
 
木雕，电影，东阳腔
都在视线之外。陪一群后生
啃一根硕大的鸡肋
味道远不如，老郑送来的
香榧，三年结一次的果子
 
 
《总有一份寻觅的心思》
 
总有一个明亮的心思
埋得很深，仿佛
在八咏楼，或者山野
村落，古道，巷陌
从北宋走到南宋——
 
如我今日，浪迹江南
散落一路的凄苦。而气节
与才华，比金子还要亮的真诚
不知遗落于八百年前
哪一抔黄土之下？
 
在你寻寻觅觅之后
我再来寻觅。四个月了
凝视与仰望，已成
我的习惯
 
《夜访晋风堂》
——兼致张超先生
 
打铁与豪饮，勿需
再去竹林，勿需再约七人
 
在遍地流金的义乌，总算
有个角落留下了魏晋
 
咸鱼，女人，马，蒙娜丽莎
广陵散一样的作品
听或看，都在一瞬间
 
我在意的是这夜的永恒
是你骨子里的自在，吹动
长发拂面，每一双眼睛
都是孤独与不羁的心
 
那个有骨头的朝代
也有风花雪月，五石散
如今晚的鸡血，撩起你的燥热
阮籍身上的虱子，开始痒起来
 
 
 
《相信》
 
因为相信天，所以
我记住许多，抓住许多
 
因为相信天，所以
我放下许多，放弃许多
 
2017.3.29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