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了我们一起喝酒吧》

作者: 2017年03月30日10:23 浏览:297 收藏 觉得不错,我要 赞赏
《下雪了我们一起喝酒吧》
 
 
撒容/文
 
“下雪了”
你端起酒杯。
摆出谷种,腊梅上的知更鸟,
和着三分良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是,屋外落雪了,
像新生的婴儿,
带来细小的雷霆。
大娃上学,弟弟结婚,
娘的腿伤好了。
乡下的事,总是一桩接着一桩,
挺一挺就都过去了。
你笑着说:茶是苦的,酒是陈的,
能咽下去的东西
到心里都是甜的。
 
2017.12.23


脸书
 
文/撒容
 
我记不住他们的脸,
就像记不住很多花的名字,
它们暗含漆器样的光泽,
在夜晚的灯光下一闪而过。
腊梅还在兀自香着,
我喜欢的花儿就那么一朵一朵开了,
你越来越迷惑那些站在远处的玉兰树背影,
它们是在夜晚举着火炬的行者,
有细小的呐喊,和反向的投影。
那撅着檀嘴的布谷鸟,
从春天一直飞到年少,
又从谷雨一直飞到日落,
它们嘹亮了的天空,
到暮年还让你时时仰望。
你知道你错过了很多良辰,
你伸出手掌去接雨水,
让它们从你生活的案头上轻轻流过。
“去安静地做一个厨娘”
为一株开花的菜根流泪,
和孩子们一起擦洗晚餐的烛台,
亲吻春天遇到的第一片芽叶。
你说“春天是一阵一阵的”
我知道,冬天也是。
 
2016-3-8
祖母
1.
这是一个混乱的冬天,
南方北方都下雪。
你内心指向不明,
离开漓江后,
那里也大雪纷飞了。
趁着天晴,
老祖母开始晒年货。
祖母 ,是会飞的姐姐,
是一座穿麻衣的村庄,
她的银镯子圈起一座城堡,
她的黑头发湖光闪闪。
我一条道走到黑,
但无论走多远,
天黑了以后,
都要回到她的草屋子,
让她在隔世像敲亮铜皮鼔,
敲亮我的小名。


​2.
时光如果是书,
也一定越读越白
越捧越厚。
立春了,
我开始对一棵树有了感情。
它像村子里那些老院墙,
没了牙齿,发出新芽儿。
天亮之前我扶起的花朵,
黎明又凋谢了。
大年初二,
你看到
乌鸦一朵一朵地
云集在祖坟旁。
这让你相信:
雨水,雪水,
以及所有赶回家的脚步,
凡是能融化的东西
都是都沉的。
丙申正月初二祖母周年祭日。


《黑乎乎的乡村》

作者:撒容

女孩逃离了乡村后,
咳出乡下那只黑乎乎的碗。
突然发现
你记忆的乡村也黢黑,
风高月夜,黑烟囱,棺材也是黑的,
祖母和多年前熄灭的祖父一样,
像一块皱巴巴的树皮,渐渐暗了下去。
没多少文化的二姑,
重叠的嚎哭,那么单薄,
那是送魂队伍里,最结实的经书。
第二次你就不用心哭了,
只想从二姑的哭声里,
掏出崎道,兰花袄,老天井
掏出石头碾子,
压碎童年的谷壳。
黑乎乎的二叔,
喊尽了一生力气:
“俺的娘——大路朝西你往前走”
我们仿佛看见,
老祖母真的脱掉缁衣
闪着腰身,进了家后的楸树林,
她还会在熄灯后折回来,
向人世要吃要喝,要生活。
一如生前,不停地制造倔强的灯火。

《大红枣儿》
 
1.一粒枣儿,一粒火种 ,
秋收了,枣儿暴动了,
哥呀,你像枣树,
被压弯了脊梁,
我的老哥,
你有绕不开的汗水,
你红肿的胳膊,酸得像生活,
一件破褂子,埋不住土里的芽儿。
哥呀,我的老哥
我有望不穿的千山万水,
“让子弹飞,让子弹在天上飞”
满树的枣儿在晃动,
漫天的星子在眨眼睛。
芳菲落尽,朱门大敞,
“一排一排多像红灯”
你不做声,蹲在地头,
你只是蹲进了更深的落寞。
 
2.老哥住在黄河边上,
落下的两行老泪,
像两排深陷河滩的脚窝,
积攒多年的夕阳,
也会喷张成血液
和一条咆哮的大河。
哥呀,我的老哥。
袖子结满霜华便和土地相连,
哥,你的一双手,捧起来是命,
放下去是枣花一样朴素的生活。
你站起来,
那晃动的枣林
就会使劲挺住脊梁。
世界安静后,你回到内心
孤寂像霜枣,是甜的。
 
——2016年大枣丰收
2016.1


《这些年》​
 
这些年,
我努力从生活里拔出自己,
像秋天,在大田里拔出稻谷,并带出泥土。​
 
这些年,
我随时准备着转过身,将世界还给世界,
我以为,我是父亲留在世界上的
一颗受了风寒的土豆。​
 
这些年,我努力保持信仰,
是越来越小的自信,
和越来越深的仰望。​
 
拔出的脚,还得重新落在泥里,
土豆发芽,比花还美。必须承认,我是先人遗落的种子,
还是大年夜又一次敲响的钟声,
是还活着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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