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时间

刘纾悦

（一）

所有的生命都只是一段旅程
伴随着死亡无情的阴影
太阳
这生命的起源
一万年后
也会光明消散
变成冷冰冰的科学术语
白矮星或星际尘埃

我感觉到了生命的渺小
沙海中的一粒尘
树林中的一片叶
所有的比喻
都软弱无力
我想哭泣
风吹走我无声的叹息

冥冥宇宙
我是一粒漂泊无定的微尘
茫茫人海
我是一只无人注目的蚂蚁

曾一直这样胡思乱想
曾一直这样彻夜无眠


（二）
头顶的天空    湛蓝
脚下的小草    碧绿
俯仰天地之间
我是小兴安岭上
一棵瘦劲的红松

东坡之上
有我半亩荒田
黄晕的灯光下
批阅当天的作业
汤旺河上的清风
拂动我的头发
山间的明月
爱人般与我相伴
取之无禁    用之不竭
忘掉微薄的薪水
我是不会被贬谪的苏子


（三）
谁能与我相伴
我不敢说永远
永远是宇宙的专利
我的生命如白驹过隙

喜欢看每一个朝阳
在凌晨3点登上高高的小兴安岭
喜欢逗每个孩子
尽管我们素不相识
喜欢第一抹新绿
最后一叶枯黄
甚至喜欢黑色
那闪亮的黑色啊
是地下的煤
是暗夜中的眼睛

怎么能不喜欢？
当渐渐耗尽时间这最后的本钱

（四）

我是太阳
我是光
我是色彩的母亲
是生命的源泉
这样的话尼采说过
艾青说过
狂热的哲人下放的诗人啊
我想说的话
怎么都被你们说了

生命过于美丽
惹出多少无奈和留恋
生命过于短暂
我想深入地下
变成伸手不见五指的根
在时间深处沉睡
进化成发光发热的煤
或者泥土
尘归尘土归土的泥土

千万不要畏惧黑暗
黑暗是最高明的潜伏者
光明的朋友
色彩的母亲
也是
死亡的同党

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不约而同地向往光明
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不约而同地甘做泥土

面对如花灿烂如水飘零的人生
我只愿是兴安岭上一棵沉默的红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