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把黑夜崩出窟窿
又一位老人袅袅升入天堂
月光从灵魂的缝隙漏下泪水
穿过我挂在树梢的秘密
有的化成雾
有的碎成诗
有的凝成乡愁

这面透明的镜子
照着我的现在和过去
我看见朦胧的少女
在点着煤油灯的瓦房里
喘着粗气撕裂自己
生下毛茸茸肉团团的我
接生婆一巴掌把我拍哭了
我哇地一嗓子把你哭笑了
脐带剪断了
你甜甜的血液通过硕大的乳房
源源不断流进我嘴里

无数个漆黑的夜晚
没有一丝月光
我是你手心里的一盏马灯或者手电
像穿行黑夜的萤火虫
带我去扎针
神婆说我命硬
邻居说还是你妈命硬
几次被命运捉弄
险遭阎王毒手

你经常在梦里喊我
我经常从梦里坐起
来到天台看月光
看到你弯弯折折的皱纹
和映在山腰的背影
听到你的声音却看不清你混浊的眼
看到你佝偻的影子却摸不到你温暖的脸
经常逗我发笑抱着我亲热的脸
怕我惊吓搂紧我贴在耳边的脸
为我笑过哭过浸透泪痕的脸
久经风霜雕刻如今枯萎成树皮的脸
我经常梦里闪过几千张你鲜活的脸
一激动
一慌乱
一伸手
只摸到窗外冰凉的月光

我在天台看月光
变换不同的角度看你
有时看到你的慈祥
有时看到你的孤独
有时看到你的渴望
我离你一个窗台的距离
你却离我三十八万公里
我天天看你
天天看你
天天看你
只看到镜子里的丑陋彷徨
和半年没剃胡子的自己

2017.3.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