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草文学奖，广东省，华南农业大学，刘莹

1.距离的意义

我们
手掌贴手掌，
欢喜地出场。

我藏着一则荒谬的新闻，
你偷来一瓶发霉的陈酒，
我们的头发流出
许多漂亮的思绪，
一字连一句
试图缝合褪的肤。
笑着笑着就
回到婴孩啼哭，
光滑如初。

初曦里，
瞅见天堂
消释了浓霾；
醒来时
襁褓死在路旁。
远方被割开——
一块空洞的梦，
一抹固执地想。
谁也不是伟大的旅行家。

我们喝醉了蓝色乌托邦，
假装仰望夜的光，
闻得着无痕的窗。
听笙歌追赶
我们。白的鸽
顽艳啊！哀恸
几近令人动容。
是离陌么？
是沦落。

你我
面对面鞠躬，
郑重地回头。


2.清晨

清晨蹿进眼帘
腻烦又讨厌
白光倾覆了脸
剿灭梦的一场暴风烟
佯装不着迹痕
喧哗不留情面
如芒在被。

你推翻昨朝
强颜新的欢笑
我不喜欢套上床边的毛衣或围巾
你知道你的寒噤
不比月白如水
只有它豢养我思念和臆想的甜蜜
你无法满足我的冥顽
我要放弃黎明的一大口浑浊
眼盲着羊群
沉睡，安息。

清晨跳出窗口
轻蔑又惊恐
心脏和灵魂一起笑了
我变成傀儡
弥补黑殇的缺口
温柔填满枕头
如更在喉。


3.黄昏
 
你的瞳孔和双唇
写出诗一句
日落是最明亮的声音
撩人的衣裙波光粼粼
不浪费人间的记忆
沉溺在山海
荒废全身力气
停留在最后一个傍晚里

等到容颜老去
未能留在陌生人的羌笛里
我祈祷天上的仙女
许你几片风景
她摆摆手
藏进不见光的雪地里
袅袅炊烟起
你不言也不语
沉睡在人们围着篝火舞蹈的夜里
成为最后一颗星星


4.直到我写出一本春天

乌云流尽眼泪
缓缓的蓝色
缓缓地落
缓缓成为湖泊的瞳孔
鸟儿扑棱扑棱
撞碎黎明的钟声
撞碎噩梦
撞碎昨夜绕不完的星河蜿蜒

我故意闯进苍白的房间
你仍然裹一袭风尘
吐露着关于逝去  冷而遥远
吐露摔下的叶
吐露擦肩而过的秋天
我只只身清扫
你的梦乡和遗憾
你的徘徊
你沉默的  旧爱

我没有法子救你
我在每个荒凉的夜给你写诗——
庄梦的蝶啊，
是落花的幻影；
爱伦坡的房门啊，
一连串乌鸦大嚷着逃了散。

终于你捅破自己的茧
终于你剪断深又乱的缠线
终于你睁开  泪迹斑斑的眼
眼融着  四月的春天
就那么惊艳的一瞬间
我被你  看见

泪人儿
没完没了的蓝色
就丢了吧！
直到你快乐的瞳孔里盈满了光
直到你装满翅膀踏进永不重复的河流
直到我写出一本春天——
繁花开遍


5.七行诗（组诗）

曝光

慢慢地慢慢旋转着
快门按下学校门口的二七四路公车
白色的耳机线、衬衫和单车构成黄金分割
定格雨唱的歌
捕捉花的颜色
瞳孔对焦十六岁的脸
以及被长镜头拉得漫长的时间

不存在的王子

假装灰姑娘被城堡困住
假装睡美人睡锈了棺木
假装咬下巫婆的毒苹果
默写一千遍不朽的情书
对着魔镜自导自演台词
直到篝火烧红了耳根子
我会说，你好我的王子

圆和圆

初生的狗追着尾巴走，眼睛未睁，傻得可爱
初恋的我追着他走，不懂爱，傻得可爱
我是一个圆，你亦一个圆
圆和圆圈出完美的轮廓
相交、相切的可能性之中
我和你竟成为
百分之三十三点三三三的相离

我的指尖更长了一些

是森林么？远方的叶、树、鸟儿？
我最原始的风呀，哪里流浪了？
洞穴埋了些蚂蚁的眼泪，老鹰的血？
你的木头盒子里曾有的味儿么？
我的指尖更长了一些
足够触及危险的弦
可以教我弹一曲民谣了么？

凌晨五点钟

黑夜失眠黑色的眼睛
白梦困扰白色的梦境
我兀自跳过了肉体的礼仪
枕头连心被窝连胃辗转不停
哀愁越来越浓，前往第九片海
渐渐我沦陷，蓝色的瞳孔
渐渐我拥有，蓝色的灵魂

最沉默

神秘岛逃走
眼角蘸满氯化钠分子
子弹击穿孤单的盛世
拒绝洋葱、薄荷、辣椒、芥末
惹千层汪洋
留一纸沉默
梦里笑挽袖

他让我变成了诗人

我从不懂秋冬春夏——
落叶婉婉，雪花与太阳
晨曦的风，晚霞的梦以及异乡
灵感越密密麻麻，灵魂越零零落落
无辜啊，月光冷冷
没有生病也被侵略得体无完肤
他让我变成了诗人


6.尘埃

吞下一大口宇宙
吐出一小粒尘埃
流年的声音去了
沉默更加沉默
勇敢全死了
无望夜空！

也有时候
尘埃变作萤火虫
燃烧一瞬即灭绝
掩埋在流沙下
借着光纪念自身
照不亮空城

我们都不得不是啊
染尽毒素
若钟摆凝固
梦见自己是巨人
采摘高高的云朵
沉睡半空的温床

只是尘埃
你抬头看罢
被包围着的雁群
没办法逃脱地心磁场
摔了一地的翅膀
碎撒九天的坚强

冬在几亿光年之外
它们埋头泛滥
被挖出寥寥几许
装运至博物馆
成为有名的痕迹
就尘埃吗？


7.无声

荒野上无人
乱石的棱角摔烂
无所谓着，瘫痪在桑田里
堆成坟头的形状

暗里盖着工厂
废烟渗透窗口一点点腾出
破洞的白色汗衫在昏黄的缝隙里张望
一睁一闭着，木头似的脸庞

长长的高高的
那用来筑楼的东西，直入天际
狡猾着，刺钉裹满血肉之躯
像极了虚无的十字架

邪黑的电线缭乱，一窝蜂
逃窜至远方的三角形塔
塔顶站着罪人
燃烧着，一粒又一粒残喘的星

突然一条长长的列车从半空疾驰而过
卷一些风和尘埃
除此之外
没半点别的声音


8.致他

过去成为一轮巨大的漩涡
未来在银河边缘翻滚汹涌
我想你只是一片星末 不带半点杂色
可宇宙因你而生

你伸手拾起一颗坠落的星星
闭眼投进海浪里
不是说 你的征途是那星辰大海么？

噢 原来这才叫漫无止境的孤独

旅人依然远在山巅翱翔
渺小而伟大的双翼璀璨一如燃烧的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