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母亲的简短家书
很少给你写信,仅仅是怕
你看到我歪斜潦草的字迹
会伤心,怕你会由潦草
想到潦倒。冬天了,北京却
不下雪,偶尔也有
沙尘暴,更常见是一些人戴着口罩
穿过雾霾。而我是
另一些人,足不出户,用书和琴谱
把自己围起来。这里不大,
却已足够生活,足够容纳我
吃饭、排泄、虚构
和睡眠。住得久了,难免不对北国之食
有些厌倦,难免不怀念你曾用粗手
烹调的鱼虾、蔬菜、贝类
和米饭。不过请放心,妈,我依然不挑食
也很能吃。忽好忽坏的
只有睡眠,凡我所虚构的
皆会梦见。我的梦,比别人的
要悲伤一些,偶尔也哭着
醒过来,走到半夜窗前
垂手看月亮,月亮升起,看到窗前
我垂手。这便是我一天中
最安静的时刻,它总让我想起
过去我们相依为命的
那些年,结束一天的工作,你带我在夜里
穿过整座城市。而我年幼,对月亮
充满好奇,你就用疲惫、沙哑的声音
回答我:“月亮会
带我们回家。”
离开你之后,妈,我爱过许多
陌生人,可再也没有人,对我说过
类似的话。妈,我糊涂的生活
越来越模糊了,至今才懂:
原来记忆中最明亮、清晰的那部分,
一直由你来标记。
(2017年11月6日返京办事途中)
祈祷
允许我在日光里
游泳,然后感到自己依然保有过去
对星夜的不懈观察。允许我用微小的颤抖的词,一点一点,
推翻知识的
黑色之书,然后在某个清晨,
亲眼看见世界从大部头的夹缝里,
变成某处喷泉之间闪动的
新生的光线。允许我将多余的爱
平均分布于,三段
不同时期的感情,让爱我又最终不爱的人
平静的贯穿我短暂的一生。
或者都不要。只需允许我在一次久远的航海中,被沿途的土著
活捉,让他们说着我听不懂的语言,盘问、虐待、
并杀掉我。给我
最拙劣的身体、最穷苦的家世、
最无常的命运,
无处可逃的那刻,我口中默念着
最干净的诗,像驾驶着一架急速向天幕坠毁的
P—40战斗机那样,
骄傲地驶向黑夜深处。
陈钰鹏 17.6.5于北京
水手
冰山已经游移得太远,
他抱起他自己,
不再和鱼交谈。一些雪从
指尖坠落,一些海鸟
啄食他。他想起了石匠们的
石头船,想起若干年前
他们曾喝着啤酒航行,在深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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