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无处告别
繁花终于快要散尽
在下水道上行走,夜幕以后的呼吸
是何等沉重。高压线缆穿梭密布
电车还在雷雨中躲闪,止不住的
颤栗。到处是夜不归宿的男人
游荡近乎一种理想,肮脏
简易的公厕,矗立在人民的广场
那些粪便沉积的养分,到底要
用春天的麦芒豢养,还是留给
时间来冲刷,渗出黑色的血
门前的石子路只能选择忍受
脚趾的碾压,种子还未播洒以前
牙齿被硌得生疼,你可以提前
想象麦地,一阵焚燃的激情和
呼喊时候的快感
驱逐一扇窗户,活动的人形
正在酝酿一场温情的事故
接孩子放学,进门扔掉高跟鞋
此刻,我只需要空洞的事物
譬如抽剩的烟,情人眼里的红酒杯
雨水灌进耳朵以后
我是聋人,开始单纯地喜欢
绿萝,开始想念最初的吻或者
一遍遍地擦洗眼眶,从明天开始
北方漫天冰雪,无处告别
(2)谎 言
为了一个糖果说谎,睁大眼睛
看餐盘里的食物慢慢冰凉,你还在
不停追问,往事成为愈合不了的
刀伤,在流水浸淫过的地方
草木容易动情,你总是多愁善感
重新为一段白纸敷色,要应该
怎样以示尊重,要如何警惕
铁锈的跌落,亲口吐露一截清脆的
骨骼,或者说等候冰棱一点点消瘦
尝试原谅那些诗歌,猜不透你遗留的线索
烟圈以下的是草颗,岁暮的落叶和泥水
难舍难分,当午夜的城市喘息
开始发酵,精心计算一场细雨的重量
而我们转身,撑开各自的保护伞
抵御过去那片赤裸的月色,填满
一段水洼,夜梦惊醒以后
还要坚持与你搏斗,直到熟透的苹果
重新返回青涩,在瓢虫出生以前
我触碰的那个泡沫,不能被算作
童年,往事从这个冬夜开始
缓慢地退潮,是谁还在用老旧的牙床
细数爱情,曾经的少年那么疯狂地爱你
在罹患胃病以后,舌头比此前还要
柔软,最吝惜的言语也会带来沉默
有人说,这是爱情的荣光,是酒精
溶解不了的,在电影小说以外
不需用粉墨掩饰的饥渴
想象在婚礼上我说爱你
却被他们当作谎言
(3)列 车
每一个衰竭的回合
快感总是稍纵即逝,是的
你知道我一直不愿意说起
眼前,我们面对事物的贫瘠
十月从北方南下,裸色风衣
用缓慢的速度攀援,冬日阴森
还有不安分的水滴跌落,坠入
黑色的潮汐,树木的表情条分缕析
一些简单的音乐就能够撩拨情欲
黝黑的鼻毛,黝黑的铁轨以及
电线杆,刺入日渐深沉的树影
他们在隧道深处密谋,一次冒险
等词语被冰雪覆盖,所有表述
变得冰凉,还剩下最后几粒草籽
跳动不安,在冬日里肆虐
他们热情地接吻,疯狂交媾
他们野心勃勃,想要
洗劫终点的那片海,没有水
要如何才能长成荒原
没有泪光,如何才能够看清
玻璃背后的那个挥手,连同
几句快要说完的话
化作缙云山色的空濛
被野蛮的纸笔倾轧,一遍
又一遍地追赶江水抵达的时间
列车从春天开始,不断搁浅
山城的消息,直到我们历经的峡谷
上升成为高地,列车穿越公路
又穿越墓地,穿越平原上一栋栋低矮的
民房,最后走向温暖的灶台
等候两行满载星空的车辙,带你回家
从今夜开始,我要收起过去
那颗蠢动的心,让新鲜的鱼刺
哽住喉咙,爱你
却不轻易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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