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海螺能听见一千个海的声音
一只贝壳是一只的样子
云朵未见黎明有大有小
安静着男人出门脚印
船里从来装不下灵魂
就算生存的泪水
和海水一样腥咸

除了打鱼，同样要耕作
他们把日子束进腰里
把一片一片的阳光砍倒
时间野蛮
他们重复着先人同这土地的兑换
一样是苞米
一样是满山高粱
一样担心着 再一个歉收之年

家庙是祭祖的地方
从前有大院子、四间房
有香案供桌
海水养大的子孙都来这里跪拜
女人祈求先祖
自己的男人平安出海

地瓜就着萝卜干和咸鱼
甜的和咸的比例总适宜
胃里常年是粗粝的食物
却难以消化数年来积攒的苦难
甚至吞咽
在没有神灵庇佑的夜晚
梦里的笑声也极其有限
长短不过一厘米

船卖了，就完成了同海水一生的搏斗
渔网的线在指头上缠来缠去，已经缠不住
一个暖和的冬天
十把不用的梭子
像被遗弃的十年
灭了灶膛里的火
终于明白 活着就是一场罪孽
也终于明白 作为一个人的软弱

海—Hai
这个三声的字在母亲嘴里是一声
在父亲嘴里 也是一声
我凭借这并不规整的一个声调
去想象，在中国
山东省
乳山市
海阳所镇
海阳所村
那些从未见过的模样。
（高盛元 华中师范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