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边小屋

需用最简单的词语修饰它
一张席子，一床迟暮的棉被
没有桌子，椅子，衣柜
也没有鲜花，蝴蝶，云朵
它的简单在于遗漏在马路的唇边
一颗点在嘴边的淡痣，行人正忙

鲜活的事物要小巧玲珑才吸引人
不规则的长方体，土生土长
一条被剔去骨刺的游鱼，游鱼
它只用背脊庇护云朵般的主人

集装箱，房屋，搭建的小棚......
不同的人用不同乡音烹饪它
它最亲切的呼唤来自于建筑工人
最大的荣誉在于它也是一个家

等到一座城市大病初愈
离别要变成另一种修辞
相遇未知的春天不宜苦思冥想
过滤掉风沙，噪声，碎步
摘取月光，满身风雨的爱人归来了


收废品

要把身体压得更低
才能触碰到地上散落的灵魂
要在三轮车上磨损很多块骨头
才能收容城市里的短命呐喊
她们的身体用废物堆砌
清爽的喉咙锁住每一个黄昏

收废品——她们亲切喊出自己的一生
无关痛痒，一片纸的重量让人变成哑巴
像幽魂一样穿梭在城市里
孤独比孤独让她们更快老去

父亲的瞌睡

轻于冬雪的融化
呼啸的火车扣灭断续的长鸣
午后，阳光清淡，病房里洁白安静
父亲趴在病床旁的桌子上
低微，胸口的起伏小于春水的波动

没有呼噜声，这不是他一贯的作风
嘴巴里泡沫般的抑扬顿挫不见了
拉动鼻子的呼唤声也止于微眯的双眼
眉头轻轻皱起，眼眶深陷，胡子杂乱茂盛
所有瞌睡的钟声都在病床旁溘然长逝

雷雨天气里，云朵变化无常
不妨设想一些跌宕起伏的情节
比如，看一朵花如何在春天迅速枯萎
看一个燕子如何在春巢里慢慢衰老
或者，看父亲孱弱的瞌睡
如何在母亲睡着的一个小动作下
像水一样，消失在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