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间只剩下七格

第七格
寂夜，雨声窸窣，一把伞与路灯对坐
飞鸟即逝，那盏孤灯禁不住打了个冷颤
半空悬挂着朦胧月色，或许在千里之外
汽车变得小心翼翼，鸣笛被雨夜吞没

第六格
伞与强光对峙，将孤身一人的自己
笼罩在巨大的阴影里，承受自我的重量
背后是五味杂陈，前方正起舞弄清影
我隔绝于烟火之外，伫立在灯的门口
拉长时间，抑或通往另一处

第五格
突然被一张网隔绝了去向，一只蜘蛛
在雨天织网，一圈一圈打着转儿，摇摇欲坠
它正在如此循环往复，让我忘却灯火

第四格
出离时间。恍惚间另一只蜘蛛降临
它在窗边织网，夜以继日，却时常
在某个时刻被我全部消耗。这只是一部分

第三格
脚步声将我带回此刻，似有若无
我的内心被脚步声占据，并测量
远或近，有或无，他者或自我
灯火倏忽变得遥远，月儿已被黑夜浸没
脚步声靠近，走远。只有脚步声

第二格
仿佛我的名字从遥远飘来，那种亲切
正如再一次被正名，在人间
那种温热、柔软，正在进行对峙
一种“比冰铁更刺人心肠的快乐”

第一格
时间即刻停止。又或是重新开始
当告别语言时，沉默不再是一种独白
唯有一盏灯、一把伞、一张凳
独坐雨夜，笑叹对影成三人

天色已晚

凝重的空气让呼吸变得困难
可能是扑鼻而来的汽车尾气
也可能，是太阳久久没有升起
湖面上笼罩着一层薄雾，不够透明
我猜想，太阳大概已经落山了
在太阳的阴影下，遮蔽的
是一种程式化，需要精准
那些目光是呆滞的，表情很忙碌
需要去计算，一分一秒的错误等于零
微笑是例行的最后一步，藏着新的危机
我长舒一口气，但鼻子没有好转
哦，这真是一个死程式

夜里有风

窗户在咯吱咯吱地
发出似乎抗议的声音

树枝也在呼喊，并挥舞着
曾经那条一呼百应的长鞭

楼板上哐啷哐啷的几声恐吓
让你在狭长的阴影下有些失了神

巷子里几声不规则的犬吠狂奔而来
鸡翅膀扑腾了一下，然后是一群

人声有些不协调，藏着尖锐的利器
抑或是在巨大的沉静里，泥土正在皲裂

这一切，都被卷进一个黑色的漩涡里
待喑哑无声之时。终归是无声

梦见

我把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想的平淡
声音和图像，近在咫尺的屏幕
再不济，两小时车程

许诺写的家书，提笔一封
每天接到她的电话，成为习惯

日程被脚步声充满。一块干瘪的海绵
嘘寒问暖显得苍白。我不愿去挤出一点水
生活就是计量，追赶时间
却时常被深夜的悬崖峭壁惊醒

太阳还藏在山的阴影下，一声振动：
“我今天早上做了个梦，梦见
你放学回来，我喊你吃饭
一说话，醒了……”

今晚我也要做一个沉沉的梦
练习思念

失眠症

一片还没有泛黄的叶子
径直下落，插入刚种满稻谷的泥塘

火车还没有到站时，警戒线前
排列着一群空洞到只能张望的眼睛

秋雨连绵的夜晚，凹凸不平的地面
脚步与大地“叮叮咚咚”地亲吻

繁华街头突然挤出来一辆三轮车
绿叶和鲜花簇拥着苍苍白发和解放鞋

当双眼缓缓地闭上，黑色的沉寂中
备忘录里匆匆一瞥的凝视，全部复活

深夜的哭声

平常的日子传出一阵痛哭
在静寂里释放沙哑的喉咙
一声接着一声，从绵延到短促
最后喑哑，把深夜还给梦中人
整栋楼陪同着静默，体味痛苦
体味人间。连同这无言的默契
不被打扰的孤独，将普通的夜晚
无限制地拉长。彻夜无眠

空气被神圣的味道充满
我没有作声，与黑夜对视
她嚎啕的哭声，是满满的一缸水
发散出联想力，大范围构思

枯竭。找不出一个契合的故事
将这片夜晚占据，只用声音
我羡慕起来，却只敢小声啜泣
这挤出眼泪的空间，时光得以倒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