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站在碌碡上
我是不敢与你相识的
我记得你渠水的眸子
我不叫你过去的名字
夜
天上是星子
我路过汉水
念的是沂水凄凄
大抵春水深深
大抵看见沾满饭粒的石墩
方才敢想
只是你被化作了文明
只看得斑白的长桥
看不得黝黑的顽石
而我
偏偏隔了十数年
站在大人的位置想起:
“麦金花开天边
冷冷眨眼睛
又是一年春好处”
兴许我始终没有忘记
那些过去的事情呵
记得少年时
那应是个动人的收获
碌碡缓缓碾过穗子
也碾过那些凉凉的日子
在麦客离去的那天
老人在月下支起“看棚”
在饥饿离去的那天
我们在碌碡上食起粥饭
那单衣薄物的日子
蹲在槐树下
一脚是颗粒
一脚是碌碡
可是为什么我觉得
那夜的土地是柔软的
我在夏日歇马的年月
怨憎过烫脚
在冬日风雪的年月
怨憎过履冰
也只是这个时候
时间也变得很慢
天阶夜色凉如水
我仍在碌碡上
一时望着星子,一时望着麦子
世上本有些事无从分明
如同杂粮糊涂里为什么能看到自己的憔悴
如同巷子里的公鸡为什么和槐上的麻雀争锋相对
它们也是饿着
我留了半碗
假装泼在碌碡上
为此那些个日子
母亲也无时不在责怪
“为粮不惜”
我轻声呼唤着
“来咯,来咯
没有稻草人
没有黄鼠狼
只有舒坦的温饱,东边的床”
这夜
我在十几年后的汉水啊
沂水已离我太远太远
那些日子只在朦胧的梦里间或有之
梦呵
梦呵
沧桑的是那片星子之下
碌碡之上的我们
不变的是我仍然能够抬起头颅
不弃的星子吧
可是为什么
这夜
汉水的石凳变成了我的碌碡
而上面的饭粒,成为了我的星子
明亮的星子……
丁酉年三月
作于汉江师范学院
所有评论仅代表网友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