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杏树上悬挂的那口钟，虚怀若谷
容纳着着一个时代，风一吹
依旧在1984年的清晨响起
单纯的声音搅动着阳光，惊动
最后一头耕牛，习惯性地立起
金山一样嶙峋的骨架
眸子里映着山坡，咀嚼着
被送往屠宰场之前神圣的一刻
它最健壮的肌肉会被夹在两块面包之间
在某个人的晨练中
作为多余的卡路里消失在空气里

树。
杨树，榆树，椿树，槐树，枣树，梨树，柏树，核桃树，
被岁月遗忘的楝子树和皂角树
千年流苏依然吐露着天竺归来僧人的禅机
所有这些，都会量化为虚拟的数字
木材厂的电锯不动声色，钢牙冰冷，
时刻准备与每一棵树交谈一番

搬迁。变得像过节一样喜庆
这一季不用种庄稼
空荡荡的向阳山坡
一群失去指令的蚂蚁在荒草里手足无措

没人理会那些不能被量化的草
薅不尽的草
烧不完的草
与庄稼争夺地盘的草
散兵游勇一样驻扎在墙头的草
路边的草
初春乍冷还寒的时候
悄然守候在冻土下面
伺机卷土重来

庙宇屋檐上的枯草犹如岁月的几缕白发
庙里的土地已经不知去向
一个白胡子老头站在田边
目光收拢着阡陌纵横
金色的土壤
未被焚烧的秸秆
酸枣枝做的拐杖陷进泥土
一种深埋的苏醒让它微微颤抖

将要一同消失的
还有那些没出过远门的方言土语
古老朴拙的词汇，失去所指后
在标准与流行里将会无地自容
静默如禅机，逆着时光飞回
老杏树上那口1984年的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