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言

文学院新来了一批留学生
索马里小伙说着法语
几个说英语的来自印度
澳门的贵族后裔
说一口流利的葡萄牙语

我的高中同学宋兴邦，去伊拉克工程援建
三年被迫学会了四种语言

每个词的发射威力不亚于子弹，那些还不懂得死亡的
孩子们已经开枪

还有什么让我悲伤
我曾在海德公园，看到一个疯子

站在巨石上，用方言朝天空怒吼
如今，他每夜
都来到我的梦中

注：海德公园，英国伦敦的公园，其东北边的演讲角自19世纪末起成为英国工人集会和示威游行的地方，是公民的“自由论坛”。本诗中的“海德公园”是英国1810年在澳大利亚殖民时仿建，其发表自由言论的传统也被澳大利亚居民继承至今。



土著展览
      
一百年前，他们被人扒掉上衣
涂上油彩，提着原始农具
押送到欧洲与北美展览

他们眼神空洞，也不笑
多么像城市橱窗里的塑料人
留洋十五年的Lee，深圳打工族桃姐
此刻坐在我身旁
没有人打破这种沉默

火山爆发曾让这片村落化为废墟
台上频频吐舌的毛利人仍在唱
“当你将语言和文化从人身上抽离”
“人们何以继续存在？”

那片遗失在罗托鲁瓦的银蕨叶
像多年前，从我体内取走
的骨架


乌克兰之春

安娜告诉我，战火已从她父母所在的东部城市
蔓延到南方
一年了，战争还没有停止
在这个被积雪覆盖的南方小镇
我的朋友安娜，即将成为
美丽的新娘


寻佛

沿通天河而下，蝙蝠高悬洞顶
体内有星辰流过

尘世中的赶路人，此刻
已忘记奔跑


人流手术

在省妇幼，做人流手术要排上三天
我去探望时，她没有流泪
也不说话
这种静默
犹如一个女人，在黑暗中
等待男人
一个深情的吻


围城

灯塔拉长了影子
重叠了视线尽头那座墓场

明与暗交织，他看见
一只松鼠沿着地平线，试图翻越
篱笆。前面是岸
后面是枪

视线另一端，一个女人口红花了
急促地从一张门往另一张门
逃离
钥匙在锁中来回转动，人被锁孔
紧紧撰住


空谷

比雨落得更快，我通过
一场爱的抽离
进入，世界的反面

整座森林散发着铁腥之味
而我，一直是孤独的弓箭手
当我在谷底拉满弓弦
你又一次，将巨石
推上山顶


访神隐村

无需建庙，自然
会有人抬头
秋天有意或是无意，将一根枯枝
留下，上面悬着两枚红枣

山川静默，一声信天游
出自山谷中隐形的过客
羊群脱离了人世
朝山顶散去
蜂巢蛰伏在最高的崖壁上

而我，有砾石的宿命
被投掷于这无序的村落
在逆风的山巅
影子疯狂地寻找躯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