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菜花点亮的乡村(组诗) 
                
姜华

油菜花覆盖的乡村

先是一棵油菜花开了
然后是一片、一个川道、一面山
开花了。此时有风，牵着蜜蜂的翅膀
飞过来，满世界都是甜腻的花香
油香、三沈的墨香，让一个县城开花

恐怕两合崖的神灵，也想不到
我也想不到，在汉阴
人走不到的地方，油菜花
都去了。还有些比油菜更高的植物
枝桠早已伸出了山外

这是一块种植油菜、水稻、蚕桑和
文化的土地，连那些路旁的植物
和动物，都显得很有教养
途经汉阴，我曾经有过
写一首诗的想法，可是几年过去了
我仍然沉醉在花香里

正在绽放的花朵

这些披着黄头巾，盛装的乡间女子
把川道、河谷、和一面面山坡
都染黄了。有成群结队的蜜蜂、蝴蝶
金龟子，在花荫下牵手、恋爱
它们生下的孩子，一身花香

还有谁没有开花，还有谁
不想开花。即使再迟的花季
也不能错过了春天。现在我也想溶入
再开一朵，也许到了夏天
产下的籽，都会喊娘了

在花丛中长成的邻家妹子
脸红红的，身上散发着弯曲和
饱满。也许再有一场雨
又一朵花，就要开了

凤偃的产床

这些鱼纹图腾，肯定是南方人专利
把花香打包搬到北方。绘
一方水墨，让水稻和油菜圆个春梦
一张又一张，软软的产床有序摆放
还有秦巴山间宜人的阳光、风雨
更能让这些植物怀崽

你看，一群怀春的女诗人
正在争相向花海献身。附着在
她们身上的花粉，让一首首诗歌
着床、分娩，微醺的汉字和
农谚，在乡间调正了胎位

在汉阴，一个名叫凤堰的地方
一群世俗男女，在吴家花屋差点
把魂跑丢了。有风吹过
那些乡村里的修辞，一个个
隐身花海深处，下落不明

我只看到一种颜色

三月在秦岭以南，我只看到一种颜色
这山川、这谷地，黄的多么放肆
霸道。还有这粘人的香味
让你对这个春天感到绝望。一场
宏大的乡村爱情叙事，掷地有声

醉了，醉了。像喝了一壶
汉阴稠酒。正在写字作画的三沈
也醉了，两合崖孤独的神仙们
也醉了，你看那些山水、动物和
植物，笑声多么灿烂

这些照亮夜晚，和旅途的花盏
不知疲倦，它们正在穿越我的梦境
在这个春天，我看到一个
怀抱花香的城市，正在转身
走过金黄的前世今生
什么时候，我变成了色盲

春天的取景框

无论从那个角度选景，都是
一种颜色，一个气味让你脚步
迟疑并慢下来，春天在汉阴
面对如此辽阔的江山，我手中的
相机，慌张的不知如何摆放

秦岭雄踞在北方，南边巴山巍峨
一条汉江，在中间穿针引线
一座城市，安放在最初的动情处
打开长焦镜头，视野里
油菜花正在完成对乡村的合围

在油菜花丛中行走、取景
即使闭上眼睛，也有
漫山遍野的春色，潮水一样漫过来
压迫我，成为我今生的仰望

流放在乡村的精灵

今晚，在汉阴凤堰
油菜花让所有的蜜蜂集体失眠
几乎在一夜之间，所有的土地
肥沃的、贫脊的甚至石头上
都站起了希望。这些黄色小花
被流放在乡村的妖精

一群经年生活在乡下
叫梅、叫荷、叫花的女子
都是油菜花变的
她们的前世，大多去唐朝
做了嫔妃。而其中一朵
曾经是我的恋人

人到中年，我并不奢求什么
在日渐变凉的光阴里
只是期望再有机会，前往汉阴
看看那些油菜花，看看那些
在古老而年轻的土地上
缓慢行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