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读成诵”的意义正在经受着前所未有的挑战,毕竟电脑硬盘和搜索引擎比一个读书人的记忆力要强大得多。可越是这样,古诗文背诵这一培养读书人的传统办法越彰显其价值。
因为《中国诗词大会》与《朗读者》这类文化类节目的兴起,让人们逐渐渴望“腹有诗书气自华”的人生。最近,16岁的少女武亦姝在学校开学典礼上发言,每段都以带有春天意向的古诗句起笔,仿佛再现了一场缤纷洒落的“飞花令”,同时也再次引发人们对古典文化教育的关注。
仅就诗歌、诗词而言,不论是在中西方任何一个伟大民族的文化中,都是整座信息库中最为精纯、最值得自豪的部分。已故俄裔美籍诗人布洛茨基曾用诗人的深度一语道破诗歌的“天机”。他说,“诗歌作为人类语言的最高形式,它并不仅仅是传导人类体验之最简洁、最浓缩的方式;它还可以为任何一种语言操作提供可能获得的最高标准。”
如果此言适用于布洛茨基生活过的俄罗斯与美国,那对于拥有几千年诗歌文明、曾制定了一种高度严苛诗歌形式的中国而言,则更可谓毫发不爽。与荷马、但丁、拜伦和奥登相比,中国的屈原、曹操、李白、杜甫毫不逊色,而且在某种标准上,也许还更伟大。
可问题也接踵而来了:好像我们的基础教育并未忽视这方面的内容。教材连篇累牍地介绍《诗经》、《楚辞》、汉乐府、唐诗以及宋词,高考大张旗鼓地考查古诗文默写,以及早自习上的朗朗诵读声。而事实上,古诗文教育在高考的指挥棒下,早已沦为一种获取高分的手段,变得功利化。其“赏析”的意义已经丧失,成为公式化了的“写作背景及中心思想归纳”。本来适用于古诗文鉴赏的一套有别于西方分析式的方法,如立意、意趣、气韵、境界以及“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领悟等,在今人听来都好似玄之又玄的夸诞之语。
让人惊为天人的是:小小年纪的武亦姝用日积月累的诗词储备,成就了电视舞台上的惊艳一幕,这是由“量”变到“质”变的华丽蜕变,也就是黑格尔所谓的“理性的诡计”;除此之外,这一“质”变必然体现于小武的投手投足、一言一笑之间,古诗文积累早已内化为“宠辱不惊”“去留无意”的气质,用当下时髦的说法——成了一种教养。
孔子说:“不学诗,无以言。”可见,诗在孔门四科(文、行、忠、信)之文科中所占的分量。孔子之后,诗、书、礼、易、乐、春秋被人们并列为“六经”,“试帖诗”一度成为唐代科举取士的重要方法。中国传统文人画更是追求诗、书、画、印的统一。即便是到了科举制式微的民国,古诗文教育也并未失势,大师如吴昌硕、章炳麟、梁启超、王国维等,其童蒙教育仍离不开古诗文背诵。可以说,这些大师能够在艺术、文学和学术上取得非凡造诣,养成一种蕴积而不立崖岸的品格,与深厚的古诗文沉淀密不可分。
今天,“熟读成诵”的意义正在经受着前所未有的挑战,毕竟电脑硬盘和搜索引擎比一个读书人的记忆力要强大得多。可越是这样,古诗文背诵这一培养读书人的传统办法越彰显其价值。在这样一个智能化与信息化大行其道的时代,人们正在被技术工具异化着,变得不再独立、不再思考、不再去感受其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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