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如画

             刘术香

杏儿堆在椭圆形的笸箩里，
奶奶、母亲坐在小板凳上分拣，
大个的、黄亮亮的放在一边，
要送给远亲近邻，
小的或有斑点、虫口的，
留给家人吃。

我趴在母亲背上，
想吃一个大杏，
母亲取了两个小杏塞给我，
说小孩儿吃小杏才会长大。
奶奶要给我一个大的，
母亲说别别别，会惯坏的。

此时，父亲从地里回来，
左肩扛着锄头，
右手用草帽兜着马齿苋，
笑着说，今天摊马齿苋煎饼吧。
我从母亲背上溜下来，
跑到父亲跟前，
父亲把我抱起来，举得高高，
我的手触着屋檐下燕子的窝。
我想把杏给燕子，父亲说
燕子喜欢吃自己劳动捉来的虫子，
别人给的食物它都不吃。
我把小杏塞进父亲嘴里，
父亲咂着嘴说真酸，真甜。

父亲放下我，
把马齿苋倒在空地上，
一棵一棵抖净土，
掐了根，捋了杂草叶，
放进盆里去淘洗。
我生吃着马齿苋，
一连吃了好几根儿，
酸甜的汁儿从嘴角淌出来，
小花猫仰头喵喵地看着我。
“小小馋猫，小小馋猫，
吃完杏子，又吃青草。”
奶奶看看我，又唱歌似的说。
我嘻嘻地笑，父亲母亲哈哈地笑，
小花猫喵喵喵地笑。

我站在灶台边，
踮着脚尖看：
父亲把马齿苋切碎，
母亲把马齿苋盛进盆里，
加面添水搅成糊糊，
父亲往鏊子上倒了几滴油，
油在上面滋滋滋地响，
香味飘飘，香味飘飘，
我流着口水，
吮吸着手指……

老家如画，
一幅幅贴在心壁，
从未旧过。只是拦不住
画里的人，一个个走失——
奶奶走失，
父亲走失，
天马倥偬地走失。走失。
母亲孤单地坐在画中，
抱着陈年旧事，
一一搓软，捻碎，
撒在屋里屋外，
撒在每一个角落，
伴她走路，说话，看电视，
伴她思念儿女，流泪，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