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撰写过学术论著《台湾现代诗自然美学》的罗任玲,在《一整座海洋的静寂》这部诗集里又如何体现了她自己作为诗人的「自然美学」?封面折页处的介绍——「热爱大自然」——在我看来不外乎是一个过于简化的托辞,而她所表达的某种「热」爱却往往在灿烂愉悦的情感之外蕴含着更为「冷」峻的哲学观照。《一整座海洋的静寂》这个标题本身就已经透露出相当丰富的意涵:一个与海洋无关的特异量词「座」字,便使浩淼的海洋不仅具有了(一座)山峦般的雄浑,同时也具有了(一座)坟墓般的沉郁。因此,涌动不息的海潮也被赋予了暗示虚空的「静寂」,使得罗任玲的自然美学在总体上趋向于面对自然的超越性视野。
但这种超越既不意味着君临世界的个体傲慢,也不意味着将自然绝对理想化的万物有灵,反倒是常常捕捉到所见所闻的无奈与无常,以此证明人对自然的爱的确是盲目而辛苦的。那么,甚至自然本身也变得无法完整或完美起来:「多年后/我才知道/那是月光的废墟/孩子们捡拾了碎片」(《月光废墟》)。而对于破碎的敏锐也与对于虚空的触动相呼应:「直到再也无法/握住什么/只留下一枚缺角的泪/静静映照百万年」(《时间的形状》)。这首表达时间感的诗必须将时间转化为具有「形状」的空间感才能观看到虚空。因此,凋零与废墟的主题也在罗任玲诗中时时以业已消逝或易于消逝的鲜明意象出现:「后来就凋谢了/昙花,像舍弃翅膀死去的/一只夜鹭/梦里走过光寒水塘/那是遗址那是/灰烬牠反复确认」(《怪物2》)。
「怪物」的鬼魅感也体现在罗任玲那些具有童话色彩的诗篇里——即使动物也充满了某种失落和哀愁:「耶诞老人始终没有来。/『你是凶猛顽酷的子嗣,不配有礼物。』雪说」(《玻璃虎》);或者,「清晨鱼贩的叫卖从她微张的嘴中喊出」(《鲜鱼宴》)。无论是工艺虎,还是盘中鱼,虽然都有其现实的存在感,仍然被寓言式地描绘成是逐出了自然的生命,却还无限留恋着世界。而这种留恋,也恰恰是罗任玲这部诗集的核心题旨:在她近乎纤柔的抒情歌声里,我们不难听到生命的浩大叹息。而叹息,确乎是从静寂中来,又回到虚空中去。
本文获作者授权发表于中国诗歌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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