熄灯后没有眼睛照看的夜奔向十二点。
冬天已去，春天来得格外疲软。
黑暗中我感觉：去年夏天的电风扇仍趴在某个犄角。
墙边做梦的一摞书闷声不响，
好似自重的考古学者在恐龙骨架的现场。
窗帘飘动，像它自己在梦呓。
探头进屋的风儿寻不到记忆里任何值钱的气味；
但它走时，我追了上去。

外面的世界一片漆黑如鬼魂空洞的思想。
五米路一条狗的尾翼缠住它的头。
小心猫在院子盆景说话，那人准是酒鬼或他兄弟。
从三岔路口到屋后龙眼树林的距离，走投无路的浪子
仅需三十秒；直走下去，如果不及时拐弯，
那学校的围墙就要把你给轰回去，那你白天的眼睛算是白长。
转弯，你来得及往东，紧贴
枇杷树让出的一块草甸，这下你可要走到
尽头了。

眼前大马路是地道的水泥做的，尽管
通往市场的路是对的，但请你停下歇歇，看一看，
没有魑魅魍魉会难为你。
观音堂前，一棵榕树栽培十五年，诵读
风流之书的高度和广度，对得起花篮的气根。
戏台此刻天黑，没有人，没有鸟，若是有鸟山中的芒果树
定会打呼噜抗议。野鸡睡在草丛
自己的安乐窝里，因为有附近的几座坟墓
死心塌地看护着。

现在是凌晨一点钟，庙内的财神爷
吃香火的时候，旁边一个鬼影子也找不到。
街上所有的店铺全打烊了。
新桥中央曾经的落水鬼不可能浮上来唱——涛声依旧。
车站里头没有车，没有我。
星儿们快发火，这样的夜，寂静就像一团发光的摇钱树。
东边贼坡后，十九路军兄弟们当年的葬身之地。
断桥被尖锐和椭圆重组。飞机与炸弹近亲繁殖的畸形儿……

哟梦游的胎儿，你回来吧，回到小屋的胎盘。
继续活着睡吧，别害怕带血出生的黎明。
飞，让流涎的时间吃亏。瞧你这不安分的蝙蝠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