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水的老刘


冬日的午后
想念一头老家的牛
40年前的青草
睁开眼睛
这是送水的老刘
给我的回忆

他先是轻轻敲门
然后挤出满脸的笑纹
把水放下：
老同学……你好……
——于是
老刘把10元的票子抖进
他的一把碎钱
带上门
老同学……再见……


这个城市的肺
正一丝一丝开裂
老刘的咳嗽声
像一根拐杖
支撑着结冰的路面
不让他倾斜的身子
被寒风击倒

我是在政府的办公楼里
遇见40年前的小学同学
我们的老家一墙之隔
他唯一的儿子该有30岁了
不打光棍就得20万的彩礼
老刘的咳嗽也有几年的长度
他总是强忍住
不让那连续的声音
惊动喝茶看报的人民公仆

老刘还有一个上大学的闺女
他说实在不行
就把闺女喊回来
老刘说这话时
落雪的天空
突然炸响一串惊雷……


▶流水（之一）


秋天的马车渐去渐远
一地青绿的麦苗
突然来到眼前
 

霜降的第三天
我去看我的父亲
双脚泥泞
一身泪水
父亲长眠的墓地
一些小小的脚丫
踩醒大地的清晨
不动声色
漫漫铺展
 

谁在炊烟的尽头
用白发梳理鸟鸣
透过菊花的露珠
有一截哭醒的木头
正挣扎着抽出新芽
 

远去的身影和时间的回声
点燃身体的火焰
像这麦苗萦绕在家北
尽管我们都急着赶路
只要娘亲一声唤儿
天下所有的儿子
就不敢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