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来的亲人

    
钻过小山村最后一场小雪
用饥饿
换回一大串好听的音符
从西北风攻陷的故乡
赶来看我
我走后，是麻雀们
守着老枣树贫寒的灵魂
在几乎渴死的土地上
年年摇醒桃花，一起唱山歌
活着，陪伴苦命的天空
死去，落下一片枯叶
清晨，我招呼亲人以一把小米
乡土与乡亲的气色
亲切且厚道


犁
       
爷爷五十年腰疼的
病根，在老爸掌心长出
再也磨不掉的老茧
昨日回故乡，扎痛我眼睛
在窑洞的一角
与一件破雨衣相视无言
都是亲人的灵魂
在责备我
我向一瓶竹叶青找借口
陪伴麻木的街灯
失眠一宿


巷子
       

大门锁不住
不会生锈的蝉鸣
阁楼的窗户探出去
摘下最晚熟的一颗柿子
忧伤的秋雨
一次次被一条纱巾唤来
甜水井在巷口
装不下一个妈妈的呼喊
邻家妹妹被一只蜻蜓
引诱着
溅起一街海水的咸味


美人鱼

一吻
大海沸腾
以命，赌一回重生


给你

爱你，然后爱上世界
你如果丢下我
我就没心没肺地活着
把世界缩小
缩小成另一个你
搂在怀里，取暖


油菜花开
   
油菜花喊来一大片阳光
风把守着
一地金子的忧郁
我在山冈上，远远看了一眼
魂魄就散落在花瓣上
老老实实，做一个俘虏
以蹩脚的诗，点亮星星


唤醒

在黑夜里，我想到的事物
放出星光
一滴被河流抱紧的水
从老牛的嘴边逃过的小花
大地在忧伤中，忘记归途
一座山峰以英雄的头颅命名
远方，大雪掩盖古长城的伤口
一些背影被夕阳反复涂改
有些冷，我打开一把琴取火
高山上封冻的流水
醒了，迫不及待去寻找一条河


立春 

钟声撒一把种子叫醒春风
走出山神庙
他以残留在脸上的雪解渴
对面山梁上的鸟
受娘委托，来来回回
替他织补大风撕破的衣服
牧羊人赶着一群羊
到天边去
他隐藏起背后的老刀
蹲下去，像一片云彩落入山间
隐身进一块洁白的
石头


雨夜

一道闪电
爱上一列火车
雨夜，患着相思的浪子，
穷追吉普赛女郎
眼看赶上了，又遇到山洞
都是火命
谁也不服输，不愿停下来
透过车窗，拍下这场恋爱
车厢里，我是唯一
醒着的过客

     
过河

遇到一条小河，刀突然融化
为一声流水
他掬起来，润一下冒烟的喉咙
他刚想跳回童年
做一尾享受母爱的小鱼
追杀的秋风，已在背后释放
刀光的冷
他飞身上马，安静的水面
掠过一只大鸟


包公

黑脸是专门给黑夜看的
钟馗出家
人间的鬼都化身为人
继续作孽
黑老包，像一块黑炭
燃烧在史书里，戏台上
看到他，老百姓会感到暖和
活的也多少有点
骨头


情史

高中的同桌，叫娟娟
喜欢人家，不敢说
八年后，敢说了
又不能说，人家正热恋
又一个八年后，遇到涓涓
迷恋那一双大眼睛
已相信
一见钟情的真实
毫不犹豫说出一句，我爱你
她迟疑三秒后回答
你是坏人


杜鹃花

世界尽可以关闭
人间的美
尽可以熄灭
你上刑场，我陪着
射向你的子弹
必须经过我的心脏
放慢速度


小雪

藏在一本日记里的
小雪，年年来看我
那凉凉的吻
印在脸上，擦不干
那夜，我疯了
一边跑一边喊
跌下悬崖，见到了她


无题

六十多度的月光
泼洒在水里，我醉了
你从冬天逃出来，找我
抖落风雪，抱紧我
今夜，月亮就是婚房
鱼儿做媒
婚礼在草虫的欢呼中
开始


小白

小白是一只仓鼠
女儿为此
当了两年多的
实习妈妈


       
青禾记得

青禾在地里，斗不过野草
爷爷弯着的腰
赶来助阵
我跟在身后，生怕踩伤秧苗
一个农夫的劳作
我记得
心里不长杂草
是我小时候学会的绝活

   
寄

折叠起自己
寄给你
压不住的心跳
泄露了秘密
一条小鱼，游进你的禁区
它在流泪
赶紧拆除渔网
腾出一片阳光

                       
醉

你敲开夜色
赶走聚集在我梦里的闪电
留下一吻在春风里

墙角，多了一把绢伞
西湖在等，一条鱼回家
千年浓缩一杯酒
你醉我，以一声鹧鸪


一个字

一个字
在春风的挑唆下，眼看
要酿成一场火灾

我赶紧躲进一块石头
灰头土脸的心
拧巴成一株苦艾


你的名字
       
渴了，可以入茶
夜晚放在枕边
春天，我喊一声
杏花就开了
心很小
不保存金子与钻石
一个名字足够
富饶我一生


错过

你来，催开一吨桃花
我在春天错过
被你看一眼

我紧闭的心
等阳光叩打门环
并没走远
你我相隔一首诗
的距离


酒
        
你躲在一盏红灯笼后
偷看我
绣楼遮不住
酿了二十年的七里香
我已醉了
先以一芦笙的春水
唤出你
压在枕头下的情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