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记

1、祭灶

母亲备好清水、料豆、秣草
用酒糟涂满灶门
又把麻糖抹在灶神嘴上
灶王爷上天，去见玉帝
嘴巴要甜点儿，不能乱说话
然后，母亲把灶符贴在炉灶上
开始和面，蒸出一锅
又一锅花卷，豆沙包，枣花糕
 
2、扫尘
 
父亲起大早，用长杆绑缚扫帚
打尘埃，掸灰。人眼花了
扫帚长眼，屋梁上有空巢，已多年失修
母亲擦拭器皿，清洗被单
念了一遍又一遍，炊饮将盖的人
该回来的都早回吧
打扫完毕，父亲把长杆扫帚
立在田野里，用火焰占卜新年
旺旺的火苗子，一直往上蹿
 
3、上坟请祖
 
磕头烧香放炮仗，叫醒地下的亲人
一路念叨着请回家
宗谱画像摆出来，供在迎门的八仙桌上
家里像是突然多了很多人
跪在祖宗面前，父母仿佛年轻了
甚至像是做错事的孩子
说的都是请大人们放心和原谅的话
 
4、赶乱岁
 
送走灶王爷，没了神仙管
百无禁忌，适宜操办大事
民间多嫁娶，东边蹦擦擦，西边呜啦啦
母亲从外面提着一块豆腐回来
说村东的刚子，打工带回个城里姑娘
穿着一身白衣就入了洞房
愣小子们乱新娘，闹腾个没完没了
二踢脚响了一夜
有一个上去，一直没下来
刚子爷爷张着嘴，皱着眉，看着天
硬是给急过去了
 
5、贴门神
 
父亲从集市上买来门神
都虎目圆睁，挥槊舞戟
两扇门，一门贴一张
多出来的送给了巷子里的邻居们
我知道，父亲这样做是怕自家门上贴了
阎王鬼怪进了没贴门神的户
这东西，进了谁家都不好
 
6、守岁
 
父亲每年都熬年
从掌灯时分招呼全家入席，一道道菜
上得快，吃得慢，一直吃到深夜
孩子们熬不住都睡着了
连劳碌一天的母亲也躺下了
父亲终夜不睡，以待天明
早早开门放炮仗
他总是说：熬年守岁，田坎不会塌
一年到头了，不容易
醒着送走它吧
 
7、拜大年
 
爆竹声后，碎红满地
人们踏红结对而来，进门寒暄
先向祖宗行三叩首礼
再给长辈拜年。父亲摆上好烟酒
坐端正，等后生们磕头
孩子们把压岁钱，放在新衣服的口袋里
欢呼着去找玩伴儿
母亲再三叮嘱，不能去敲兰月家的门
她奶奶入冬刚过世